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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無法否認的是,心高氣傲的夙少君有時也會不可自制地幻想:「如果他主動道歉,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他打我之仇。」

    有時又恨恨地想:「就算他道歉,我也永不原諒他。求天道讓他趕緊恢復前世記憶,悔恨懊惱去吧,就算哭著求我回頭,我也不再搭理他了!」

    事實證明,夙寒聲其實也沒那麼高的心、那麼傲的氣,見到崇珏「不請自來」,心中便開始蠢蠢欲動,浮想聯翩。

    夙寒聲乾咳一聲,溜達著走到崇珏身邊,見他茶沒了,難得主動地伸手續了杯茶。

    崇珏淡淡看他。

    這是在主動示好?

    倒是能屈能伸,和他親爹一個樣。

    「世尊安好。」夙寒聲彎著眼睛笑,「今兒不是禮佛日嗎,您怎麼不在佛堂念經,來懲戒堂有何貴幹呀?」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崇珏卻只當他在硬撐,端著尊長的架子淡然道:「心中有佛,自生無量。禮佛日便得去念經的道理你倒是懂,那為何授課時不去上課?」

    夙寒聲:「……」

    夙寒聲被懟了一個跟頭,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但細想下,這話說的又沒錯,並不是多尖銳的譏諷。

    夙寒聲難得被鋸嘴葫蘆被懟得噎住了,嘴唇張張合合半晌,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開門見山道:「等我尊長到了,自然會同他解釋清楚我為何曠課,就不勞煩世尊擔憂了。」

    簡而言之,回去念你的破經去吧!

    崇珏撥弄佛珠的動作微微一頓。

    「我尊長」?

    這話中意思怎麼越發奇怪?

    還沒等夙寒聲繼續挑刺兒,餘光一掃,懲戒堂門口猛地竄進來一道雪白的影子,宛如流光似的倏而落在旁邊的椅子上。

    定睛看去,那白影竟然是一隻雪貂。

    雪貂長得玉雪可愛,渾身雪白沒有半分雜毛,黑黝黝的眼眸骨碌碌轉了幾圈,乖巧地蹲在椅子上,開始奮力地將雞毛撣子似的尾巴甩來甩去。

    ……像是在撣灰?

    夙寒聲還在疑惑這是哪兒的靈獸,突然像是記起什麼似的,也來不及和崇珏嗆了,騰地衝上前,趕緊撩起袖子和那隻雪貂一樣將椅子上上下下全都擦拭一遍。

    懲戒堂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鬧哪出。

    雪貂用尾巴掃完不存在的灰塵後,朝夙寒聲嘰嘰叫了幾聲,又蹲在桌案上,伸著爪子從雪白的皮毛里掏出幾個茶杯、茶壺、小火爐。

    一整套的茶具,也不知到底怎麼塞到它小小的身軀中的。

    夙寒聲在認出這隻和應見畫寸步不離的雪貂後,爪子便開始微微發著抖,蹲在那給大師兄擦拭椅背,恨不得整個人幻化成個花瓶,不喘氣的那種。

    崇珏心中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無論夙寒聲怎麼自欺欺人,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直到雪貂將鮮艷欲滴的一枝紫蘭花插在瓷瓶中,把懲戒堂那處枯燥冰冷的桌椅捯飭得極具雅意,勉強能坐人後,它才朝著門口嘰嘰叫了聲。

    一股淡淡的紫蘭花香悄無聲息瀰漫偌大懲戒堂,夙寒聲膽戰心驚垂著腦袋,小心翼翼抬眼瞥了瞥。

    懲戒堂地面的青石板上緩緩結了一層冰霜,宛如鋪成一條道路似的,一寸寸蔓延至雪貂收拾好的椅子旁。

    雪貂捧著一隻扳指顛顛地跑至一人腳下,順著紫色裾袍往上一路攀爬而爬,終於一屁股坐在那人肩上停下了。

    夙寒聲呼吸本能一頓。

    舊符陵道君應見畫一襲紫衣,眉眼冰冷到好似冰霜築成,羽睫宛如凝著寒霜般隱約露出些許雪色,就連墨發間也有幾綹紫白相見的顏色,不知是天生的還是用東西染的。

    他像是厭惡地面並不存在的髒污,足尖所踩之處必定要結冰阻絕灰塵,一身紫袍上繡著紫蘭花安紋,冰冷又帶著毫不違和的雍容華貴。

    瞧著不太像是苦修得道的道君。

    應見畫面無表情而來,夙寒聲瞪著他腳下的冰,心想成天這麼招搖矯情,遲早有天得摔個大馬哈!

    但他面上卻是驚喜過望,顛顛地小跑上前,想要一個猛子扎到大師兄懷裡。

    「大師兄終於來啦,我好想你!」

    崇珏怔了下,徹底想通了什麼,神色陡然沉下去。

    夙寒聲這次叫的尊長……

    並不是他。

    夙寒聲剛跑到應見畫身邊,就見大師兄兩指並起,輕飄飄戳在夙寒聲眉心,強行制住他往自己身上撲的動作,輕輕啟唇,嫌棄道:「別靠近我——你昨日沒洗澡就睡了?」

    夙寒聲:「……」

    狗鼻子嗎?!

    「我知曉大師兄今日要來,又歡喜又緊張,一整夜都未睡著。」夙寒聲從善如流地胡說八道,「大師兄千里迢迢而來,當真是辛苦了,我我我來為您烹茶吧。」

    應見畫垂眼擺弄拇指的扳指,似笑非笑道:「你烹的茶,狗都不喝。」

    夙寒聲:「……」

    舊符陵道君,仙君的首徒,往往只是存在書上的人物,乍一光臨懲戒堂,角落中等著看熱鬧的眾學子當即一愣,隨後爪子抖若篩糠地點開聽照壁。

    「懲戒堂,速來!!!」

    不過半刻,偌大懲戒堂已圍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全是看熱鬧的人。

    應見畫並不在意旁人的圍觀,他出場風騷又華麗,進了懲戒堂見到崇珏後,又沒了那尖酸刻薄的態度,還恭恭敬敬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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