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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夙寒聲總算明白崇珏要說什麼,當即陰陽怪氣道:「哦,可能我餓暈過去了吧,自然沒力氣哭鬧。」
崇珏:「……」
「叔父活太久了,八成記錯了吧。」夙寒聲踮得小腿都要抽筋了,但還是強撐著氣勢不散,「沒有哪個孩子幼時會這麼乖,幼崽沒有是非黑白,一旦不如意便要哭鬧撒潑,我也不是生來便懂世事,肯定不會像您所說,『甚為乖順』。」
崇珏沉默不語。
夙寒聲道:「我餓了會哭,渴了會鬧,瞧見你們下棋必定好奇地伸爪子偷拿棋子往嘴裡塞,看到你手上戴的佛珠也得啃上幾口才肯善罷甘休。」
崇珏搖了搖頭:「你不會。」
在他的記憶中,夙蕭蕭從來是溫順乖巧的幼崽。
夙寒聲不記得幼時的記憶,也不知崇珏說的是真是假,假笑著道:「是人便會有善惡,我不可能像你所說的那般,一直都那般乖巧、半點錯都不犯。」」
崇珏卻固執地道:「你還小,不太懂是非善惡。」
只要將還在幼芽中的惡劣掐去,好好教導,夙寒聲仍然會長成溫柔乖順的君子模樣。
夙寒聲蹙眉。
不懂什麼?
不懂自己嗎?
夙寒聲不喜歡別人來評判自己是何人,看著面前垂著眸冷淡注視他的崇珏,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伸出雙手猛地將人推著坐到軟塌上。
崇珏對他毫無防備,坐穩後眉頭輕輕一皺。
「做什麼?」
夙蕭蕭一挑眉,終於能俯視這個身份、輩分、修為都比他高出好大一截的男人。
僅僅只是一個「俯視」便讓夙寒聲油然而生一股扭曲的滿足感和快感,他眼眸微微一眯,不知是不是昏了頭,輕聲道:「……叔父,我懂得比你多。」
話音剛落,少年欺身上前,做出這輩子最離經叛道之事。
——他又將雙唇覆在崇珏微涼的唇上。
崇珏墨青色的眼瞳狠狠一縮。
和那晚神智昏沉不同的是,夙寒聲腦海清醒至極。
嗅著崇珏身上淡淡的菩提花香,感受到這個運籌帷幄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呆愣當場、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心中猛地浮現出更強烈的快意。
惡種他都不畏懼,為何要懼怕君子?
情愛一事,夙寒聲的確懂得比崇珏多。
感覺到夙寒聲竟然伸著舌尖去撬自己緊閉的唇,震驚過頭的崇珏此時終於後知後覺回神,靈力猛地一陣蕩漾,轟然把夙寒聲震得往後倒飛出去,險些撞到牆上。
若說之前夙寒聲神志不清時親了他,崇珏還能當做這孩子難受過了頭,並非出自本願。
可如今這一吻……
崇珏神色徹底冷下來,霍然起身漠然注視著踉蹌著站穩的夙寒聲,薄唇輕啟。
「夙寒聲,你放肆!」
大乘期的威壓並非尋常小打小鬧,夙寒聲好不容易站穩後,雙腿猛地一軟,險些直接被逼得跪下去。
這時夙寒聲才意識到,之前崇珏待自己有多溫和了。
能眼睜睜看著一樓船的少年們被屠戮的男人,本就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只是世人偏愛將「悲憫」一詞放在須彌山世尊身上。
崇珏墨青眸瞳前所未有的冰冷。
夙寒聲隱約記起今世第一次見崇珏時,縈繞應煦宗大殿中那股禪寂又清冷的氣息,和此時極其像。
崇珏縱容了他太多次,以至於他差點忘了……
此人當時錯認自己是奪舍鬼時,那副手持佛珠悲天憫人卻妄圖將他超度到魂飛魄散的模樣。
夙寒聲怔然看著面無表情的崇珏。
要是在之前,他早已嚇得渾身發抖了,但許是聲再膽大的事都做過了,他處於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狀態,他差點被撞散架也不覺得後怕,反而仰頭看著崇珏,狗膽大得要命。
「我就是是非善惡不分的禍種,我就不改,叔父難道要將我打死嗎?」
外面醞釀半晌的狂風暴雨終於落下。
風聲呼嘯,雨聲簌簌砸落屋頂,順著屋檐匯聚成水珠簾滂沱而落,嘩啦啦流入水中。
崇珏冷若冰霜:「當年夙玄臨隕落後,我將你託付給謝識之。」
夙寒聲眼皮倏地一跳,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口出妄言、大逆不道,皆是謝識之教養不周之過。」崇珏道,「我明日會去應煦宗尋謝識之,好好商談此事。」
夙寒聲並不怕謝識之,但他總覺得崇珏似乎不像是要「好好商談」,倒像是要和謝識之決一死戰。
他蹙眉道:「不是謝長老的過錯,是我自己……」
藤條倏地在空中猛地抽了下,帶出一道凌厲的殘影。
夙寒聲嚇了一跳。
「那晚我可以諒你神志不清,可此番呢?」崇珏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道,「夙寒聲,你如今在夢中嗎?」
夙寒聲還敢和他頂嘴:「要是我真在夢中,可不止只會親了。」
這句插科打諢的話像是火上澆油,將崇珏甚少波動的情緒徹底燎著了。
崇珏面如沉水,一把扣住夙寒聲的手,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
驟雨狂風,剛邁出門檻便迎面一股土壤浸濕的氣味撲來。
夙寒聲踉踉蹌蹌被拽出去,看到外面的雨簾頓時明白崇珏要做什麼,當即腳尖抵住門檻,死活都不肯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