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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莊靈修嘆了口氣:「傻孩子,往後出師了可要怎麼辦啊,唉。」

    說罷,揚長而去。

    元潛:「……」

    怪不得聽照壁上只要一提「莊靈修」,下方一堆留音罵他「莊狗」。

    ……真不是人。

    ***

    後山佛堂。

    夙寒聲不知舔了幾筷子的酒,整個人醉得不省人事,天才剛破曉迷迷糊糊地渴醒。

    周遭皆是心安的氣息,他翻了個身,將手伸出床幔垂在床沿隨意動了動食指,想要喚伴生樹給他水。

    伴生樹昨晚被留在落梧齋,並未跟來。

    夙寒聲等了半天沒等到,又賴嘰嘰趴在衣裳堆里,鼻尖全是那股熟悉的菩提花香,擁著身下的衣裳深深吸了一口,心滿意足地翻了個身正要再睡。

    片刻後,夙寒聲騰地坐起來,瞳孔劇烈擴散,驚恐盯著偌大床榻。

    破曉的昏暗散去後,還未破開雲霧升起的光芒隱約照亮齋舍。

    夙寒聲小臉煞白地坐在床上,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件件凌亂的雪白素袍。

    幾口酒不至於讓他斷片,昨晚的記憶像是海嘯似的鋪天蓋地襲來。

    ——走不動了,背我。

    ——這酒沒味道。

    ——師兄,師兄啊!找到我的衣裳啦!

    昨晚記憶的最後,姓夙的醉鬼當著崇珏的面,撒了歡地將衣桁上的幾件衣裳抱走,歡呼雀躍地沖回齋舍床幔中,虔誠又極其有儀式感地對著床恭敬頷首。

    「無量天尊阿彌陀佛道法自然。」

    說了通不倫不類的話後,夙少君面容嚴肅,將懷中的衣裳往上瀟灑一拋,天女散花似的任由幾件素袍飄飄然散落在床榻上。

    床間滿是菩提花香,夙寒聲遂心滿意地脫了鞋子爬到凌亂的素袍衣堆里,蜷縮成一團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夙寒聲:「……」

    夙寒聲:「!!!」

    夙寒聲痛苦地呻.吟一聲,一頭栽到榻上,恨不得死了算了。

    第26章 寡廉鮮恥

    晨鐘悠悠響起, 迴蕩學宮。

    夙寒聲裝死半晌,再不願面對也還是得起床。

    昨晚衣衫被隨意扔在後山溫泉邊,他沒臉去撿, 只能破罐子破摔隨意撿起崇珏一件外袍往身上套。

    剛拎起衣角, 卻見素袍衣領處似乎浸了一滴血。

    夙寒聲皺眉,雙手拿著衣裳仔仔細細地看, 甚至還湊上去嗅了嗅。

    崇珏已是修出佛心的須彌山世尊,這世上還有誰能傷他?

    只是沒嗅出個所以然來,餘光一掃,崇珏正站在不遠處淡淡看他。

    夙寒聲:「……」

    崇珏神情比上回要淡然得多, 似乎從容地全盤接受孩子詭異奇譎的怪癖。

    「出來喝解酒湯。」

    說罷欲走。

    夙寒聲不想次次丟臉,趕忙展開素袍衣領,極力證明自己不是愛嗅人家衣裳的小怪物,忙不迭道:「叔父、叔父!我就是看到這衣裳上好像沾了血, 您受傷了嗎?」

    崇珏側眸看他, 言簡意賅。

    「沒有。」

    夙寒聲一噎, 可這衣領上似乎就是血。

    但丟臉已丟去姥姥家了,他不敢再去聞,省得被崇珏當成登徒子。

    尋了另外乾淨的衣袍穿好, 夙寒聲心虛地前去齋舍前廳。

    崇珏瞧著不食人間煙火,前堂的連榻上卻放置著火石咕嘟嘟溫著解酒湯,旁邊瓷碟中還有幾塊精緻的點心,還有幾顆牛乳糖。

    見夙寒聲耷拉著腦袋走來,崇珏輕敲三下小案,才道:「坐——頭疼嗎?」

    夙寒聲前所未有地乖巧, 垂首坐下,屁股也不敢坐實, 只挨著半邊。

    「不疼。」

    崇珏將解酒湯倒到瓷碗中遞給他。

    那藥溫了許久,被崇珏指腹一碰碗壁,熱意悄無聲息消散,剛好能入口。

    夙寒聲卻好似有了心理陰影,不敢直接喝,兩隻爪子溫順捧著碗,呼呼吹了好幾口,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崇珏淡淡道:「酒好喝嗎?」

    「咳咳……咳!」

    夙寒聲直接嗆到了,咳得渾身發抖,險些將解酒湯灑了滿身。

    崇珏蹙眉,正要抬手用靈力為他順氣。

    夙寒聲昨天剛夢過無間獄的黑衣崇珏粗暴灌他藥的事,見那隻熟悉的手伸來,頓時像受了驚的樹鼠,拼命壓抑著咳嗽,急急忙忙捧著碗噸噸噸將藥一飲而盡。

    他喝得太急,藥汁來不及吞咽,順著唇角往下滑。

    「我……咳咳!」夙寒聲咳得嗓子幾乎劈了,眼尾咳出水痕,連羽睫都浸得烏黑,「我喝完了的!咳咳喝完了你看!」

    崇珏:「……」

    崇珏活了太多年,又因九九骨鏈從不插手世間事,心境已太多年沒有起伏波動。

    ……此時卻宛如幽潭中落入一隻蜉蝣。

    雖渺小,卻盪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夙寒聲咳得腦漿子都勻了,後知後覺面前的崇珏並不會粗暴灌他藥。

    他尷尬不已,擦了擦臉上的藥汁,小聲道:「酒……不好喝,骰子牌九也不好玩,往後我定半點不沾——昨夜是我叨擾叔父了,望您不要同我計較。」

    崇珏看他。

    自從「奪舍鬼」一事,夙寒聲同他說話總是帶著刺,前一次抄佛經惹怒了他,還膽大包天掀他桌子香爐,如今這倒是頭回這般溫軟地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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