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若他反應再慢些,幾乎要被割去頭顱。

    夙寒聲呆怔半晌,從枯枝叢中接過書,呢喃道:「我……我是天縱之才啊。」

    上古殘陣都能補全。

    脖子上還有血緩緩往下流,夙寒聲不怕疼卻厭惡血味兒,從褡褳中拿出鏡子正要上藥, 可擦乾淨脖子上的血,那傷口卻不治自愈, 連個傷疤都未留下。

    夙寒聲扭著脖子照了半天鏡子也沒找到傷口。

    傷口不用靈力也能瞬間痊癒,這就是築基期嗎?

    那大乘期不得刀槍不入、毀天滅地?!

    夙寒聲不敢再隨意補全上古殘陣,將書收起打算下次見到乞伏昭再問問他。

    衣裳上沾了血,夙寒聲一伸手任由伴生樹為他將外袍脫下扔掉,又將床榻間的軟枕和錦被換下,舒舒服服窩在錦被中睡午覺。

    夙寒聲一直以為自己是怨恨前世崇珏的,可重生後的夢境幾乎皆是磨骨棋、從拂戾族將自己解救之事,攪和得本就不通情感的夙寒聲陷入深深自我懷疑。

    好在這個短暫午覺讓他重拾信心。

    夢境中,無間獄地火始終灼灼燃燒。

    鳳凰骨火氣勢洶洶發作一回,夙寒聲懨懨躺在榻上高燒不退,崇珏端來不知用什麼熬成的苦藥,坐在床邊哄他。

    「將藥喝了。」

    夙寒聲不理他,病歪歪盯著隨風而舞的床幔發呆。

    崇珏晃著藥碗,淡淡道:「夙蕭蕭,別後悔。」

    夙寒聲正在幻想他是不是要動怒將自己殺了掛在外面枯枝上了,卻感覺一隻大手朝他脖頸伸來,粗暴地扣住他的後頸逼迫他半仰起頭來。

    「唔……」

    夙寒聲還未反應過來,滾燙的碗強行湊到唇邊,不知後頸的手按了哪個穴位,緊閉的唇不受控制張開一條細縫。

    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藥直接灌了進去。

    夙寒聲:「……」

    夙寒聲猝不及防被灌了滿嘴,下意識喉結滾動艱難吞咽幾口,當即咳得撕心裂肺,暗紅的藥汁順著唇角滑落,灑了滿身。

    「不……咳咳,不要,嗚!」

    崇珏哪怕做出這番粗魯的動作,眉眼仍然帶著溫和的邪嵬,看著夙寒聲狼狽地在他懷中掙扎,淡淡道:「後悔了?」

    夙寒聲靠在他懷中撕心裂肺咳著,眼眶通紅滿臉淚痕,帶出一股讓人心生摧毀欲的孱弱。

    鳳凰骨剛剛蟄伏,那藥將他的嘴唇燙得發紅。

    「燙……咳咳燙的。」

    崇珏鬆開他,一隻手輕柔地將他掙扎間散落的發拂至耳後,笑著道:「怪誰呢,你若自己喝,第一口便知冷燙了。」

    夙寒聲咳得不停,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崇珏將剩下的半碗藥湊到他唇邊,柔聲哄道:「燙就自己吹一吹。」

    夙寒聲被苦味沖得往後躲。

    崇珏不動,垂著眸冷淡注視著他。

    夙寒聲不想再被逼著灌藥,只能抹了抹眼淚,湊上去「呼」地吹了下湯藥。

    「還燙。」崇珏道,「再吹。」

    夙寒聲鼓著臉頰呼呼好幾口,崇珏才將藥遞給他。

    這次夙寒聲不敢再摔碗,含著淚嗚咽將苦藥一口一口喝了。

    這下連個藥底都沒剩,崇珏低低笑著,手指將夙寒聲唇角殘留的藥汁拂去,見他嘴唇通紅,指腹微微一蹭,道:「疼?」

    夙寒聲點頭。

    崇珏俯下身,微涼的唇輕輕在他雙唇一碰。

    舌尖帶著微涼的氣息,安撫被燙得生疼的舌,夙寒聲掙扎著想逃,卻被崇珏再次扣住後頸。

    直到兩人分離,夙寒聲已眼神渙散,後知後覺雙唇的燙意已消散。

    崇珏將他放在榻上,俯身去親吻他的脖頸,隨口問:「想回人間嗎?」

    夙寒聲攀著他寬闊的肩,迷茫地搖頭:「回去有什麼好?」

    崇珏手倏地一頓。

    夙寒聲性情很古怪,隨性灑脫,又帶著點無人教導的不諳世事,放浪又坦誠,哪怕被崇珏掐著後頸按在地上,弄疼了也只是咬著手指喘息。

    崇珏此人卻宛如人類純粹的五毒惡念凝成。

    殺戮、□□、傲慢種種對他而言只是生存之本,本能追逐殺生苟合所帶來的血脈僨張,哪怕在法則缺失魚龍混雜的無間獄,也是人人畏懼的天生惡種。

    崇珏面上黑綢已取下,那雙詭異白瞳直直盯著他。

    「若是我能帶你回上界呢?」

    夙寒聲怔然看他許久,猝不及防笑了。

    崇珏見他似乎鮮活過來,也不生氣:「笑什麼?」

    「貪淫.欲、說妄語、造殺孽……」夙寒聲墨發鋪了滿床,呢喃道,「無間獄是贖罪之處,五欲六塵業障纏身,你如何回得了人間?」

    崇珏笑了:「你怎知我不能?」

    夙寒聲勾著他的脖子,罕見地湊上前去親他的雪瞳,輕聲道:「對,你能。」

    天道恩賜的鳳凰骨……

    哪怕落在崇珏這天生惡種手中,仍舊能滅得了長明燈、打得開神佛鎮壓的無間獄界門。

    繾綣旖旎的雲雨之下,不過只是沒有真心的相互利用。

    夙寒聲夢中帶著滿滿恨意,可恨完後總覺得夢境下半場情況有些不對勁,迷迷瞪瞪醒來時,整個人都傻了。

    他似乎……

    穿著那身白衣,做了場春夢。

    就在夙寒聲滿臉呆滯之際,茫然一抬頭,卻見避光的簾帳垂曳下,狹小的昏暗中竟然有一雙豎瞳直勾勾居高臨下盯著他。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