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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行吧。
夙寒聲只好又烹了一壺茶。
乞伏昭:「……」
拂戾族的血脈對符陣法紋無師自通,乞伏昭哪怕是個混血未受過指導,符陣術也在十大學宮的所有學子中名列前茅。
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讓整個三界修士又驚羨又忌憚。
乞伏昭在三界摸爬滾打多年,窺著無數人的臉色艱難長大,自然看得出來夙寒聲並非像其他人那般欲擒故縱、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嫌棄拂戾族的符陣書。
乞伏昭呆呆看他。
他一時說不上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臟從高空重重跌下,可落在的並非插滿鋼釘的懸崖,而是破開黑暗落入鬆軟的雲端。
才剛十八歲的少年眼眶浮現一股酸澀。
乞伏昭總是低著頭,夙寒聲沒意識這少年內心在翻江倒海,他想了半天,饒有興致地道:「那你可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啟唇說了句字正腔圓的拂戾族語言。
乞伏昭眼眶的酸澀硬生生被這句話被逼了回去,詫異抬眸看他。
夙寒聲期待地等他回答。
乞伏昭聲音有些悶:「是……是罵人的話,少君不要學。」
夙寒聲目露詫異,又道:「那這句呢?」
這回是個拗口的長句子。
乞伏昭聽到一半,一直沒什麼神情的臉色驟變,那狼似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夙寒聲,眼神陰沉。
「有人對少君說過這句話?!」
夙寒聲不明所以地點頭。
墮落無間獄時,夙寒聲有好幾次被拂戾族擄去,妄圖將他獻祭打開界門——其中就有個壯如小山的男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夙寒聲不懂是什麼意思,被崇珏救下後還去問崇珏。
只記得當時崇珏始終笑意盈盈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將他哄到床上睡覺後,拎著刀將那個男人活剮了。
夙寒聲見乞伏昭也這個反應,隱約知道這話肯定很髒。
他更好奇了:「到底什麼意思?」
乞伏昭深吸一口氣,似乎強忍著什麼,低聲道:「少君不要學,這句也不是好話。」
夙寒聲沒好氣地瞪他:「學個髒話都不行?不說就算了,你走。」
乞伏昭:「……」
生氣了?
乞伏昭自小到大曲意逢迎,極其擅長看人神色奉承討好人,下意識懼怕旁人對他心生怒意——那代表著他之後的日子會不好過。
可如今看著夙寒聲瞪他,乞伏昭隱約覺得自己心中生出的「懼怕」和尋常並不同,且罕見生出些許無可奈何。
「少君息怒。」乞伏昭不自覺地放緩聲音,「若日後還有人對您說出這句話,您……」
他想說「你直接殺了他便是」,但轉念一想這小少爺之前被趙與辭罵了還衝人傻笑,想必定是個不敢殺人的脾性,所以又換了句話。
「您就告知我,我為您責罰他。」
「知道啦。」夙寒聲嘀咕,不滿除師兄之外的人管他,「囉嗦,快走。」
乞伏昭見他不耐煩了,抿了抿唇,只得起身恭敬告辭。
離開徐南銜齋舍後,乞伏昭神使鬼差地回頭又看了一眼。
沉默許久,他突然抬步朝鴻寶齋走去。
少君想知道的關於「聖人」和「頭顱獻祭的法陣」,或許鴻寶齋書籍中能翻到答案。
***
夙寒聲將茶具清洗著收好。
入夜後鳳凰骨許會發作,他不願在徐南銜處待著讓師兄擔心,便留在小案上一張字條,收拾東西去住新學子的落梧齋。
第一學宮地曠人稀,本以為落梧齋就是個小齋舍,循著坤輿圖找過去,才發現那地竟是一片梧桐林。
數百棵梧桐樹遮天蔽日,幽靜小道宛轉曲折通往深處。
滿眼翠綠,鳥雀蟲鳴陣陣,好似世外高人隱居的深山老林,極具意境。
徐南銜的齋舍許是他自己選的,外面並沒有多少美景,反而是眾學子的演武場,每日都能瞧見一群人在上面哼哈切磋。
夙寒聲披著崇珏的新素袍,寒意已隔擋在外。
許是不多時鳳凰骨就要發作,素袍上崇珏的氣息好似比平時要消散得快。
走了數十步,落梧齋近在眼前。
學宮齋舍相差不了太多,建築布置同徐南銜的相似,齋舍中央是偌大院落,由幾條小徑分別通向三方屋舍。
落梧齋能住三人,屋舍名用「松、竹、梅」分開。
夙寒聲走向梅舍,空蕩蕩的屋舍中沒什麼人氣,院後有棵巨大的梧桐樹濃蔭蔽天,哪怕不戴浮雲遮也不怕被傷到。
褡褳中伴生樹攀出來,枯枝蔓延,帶動著花盆嗒嗒嗒在青石板上四處巡邏領地。
夙寒聲走進內室,將褡褳中長空收拾的衣物和千年崔嵬芝往外拿。
枯枝探進來把衣裳懸掛在衣桁上。
突然「咔噠」一聲清脆聲響,不知何時混在衣服里的蓮花紋玉匣陡然落地,裡面一串琉璃佛珠摔落出來。
夙寒聲垂眸一看,愣了下。
那是崇珏偷偷摸摸放到他房裡的佛珠,當時他還因「奪舍鬼」而在氣頭上,隨手塞到褡褳中便沒過問。
枯枝將蓮花紋玉匣連帶著佛珠撿起,碰到夙寒聲面前。
夙寒聲抬手拈起那串佛珠。
琉璃佛珠許是被崇珏佩戴身上數年,一股菩提花香撲面而來,那珠子時常撥動相撞,圓潤水滑,好似上等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