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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正因如此,趙山長才敢在懲戒堂給夙寒聲下套。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須彌山世尊竟然真的會為夙寒聲出頭。
憶起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趙山長在學宮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也不僅心中戰慄,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握住。
今日怕是不妙。
正使一揮手,堂外被震住的眾人終於回神,趕忙作鳥獸散。
少君和山長的熱鬧能看,但須彌山世尊一來,他們連抬頭的膽子都沒,更何談還留在此處了。
剎那間,懲戒堂中只剩幾人。
崇珏並未多言,視線看向乞伏昭手中捧著的手鍊。
他正要用靈力接來,卻見夙寒聲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顛顛上前,殷切地將手鍊捧來,巴巴遞上前。
崇珏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屈指輕輕一彈。
趙與辭在崇珏出現時已然渾身癱軟,冷汗簌簌往下落。
崇珏看著那留影的手鍊,突然淡淡道:「他是千年前叛道的聖物嗎?」
眾人一愣。
趙與辭腦海空白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他」並非夙寒聲,而是乞伏昭。
「不、不是。」
崇珏又問:「他生出魔心了?」
趙與辭後背皆被冷汗打濕,根本沒膽子回話、卻更膽子不回話,只能強撐著帶著顫音哆嗦道:「沒有。」
「既非叛道聖物、又未生出魔心。」崇珏墨青眼眸透出一種琉璃似的佛性禪心,語調輕緩到讓人根本意識不到這是質問,「為何你要替天道定他的罪?」
趙與辭恐懼得語無倫次:「我不……沒有……」
滿室皆靜。
之前還巧舌如簧的趙山長不敢多言,只能奢求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要在世尊面前說錯。
若是世尊是為夙寒聲出頭,質問為何奪浮雲遮,趙與辭還能主動認錯,加上自己一身皮開肉綻的傷勢,來避開太重的責罰。
可崇珏卻只問趙與辭傷乞伏昭之事。
崇珏道:「為何?」
趙與辭眼前一陣空白,他心中已有答案,卻不敢說罷了。
他神使鬼差地抬頭,同崇珏對視的剎那,只覺渾渾噩噩間自己好似化為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站於數千丈的佛像前,滿心齷齪皆顯露無遺。
「因為……」趙與辭訥訥道,「因為他是拂戾族。」
趙山長閉了閉眼睛。
這是最錯的答案。
天道都已恩赦,他又有什麼資格定罪整個拂戾族皆是得而誅之的惡人?
崇珏眸中看不出情緒。
在場其他人目不別視,心中卻震驚不已。
須彌山世尊明明是作為夙寒聲的尊長來為其出頭的,可每句質問皆是因乞伏昭。
拂戾族的五官輪廓深邃,氣勢獨特,乞伏昭站在人群中極其格格不入,他垂著頭不敢去看世尊,眼底卻全是茫然。
聞道學宮之人從不會對他用靈力出手,畢竟畏光的叛道一族,只要將他避光的面紗扯去,便能讓他在日光下吃大苦頭。
這也是他被欺辱這麼長時間,卻從未告去懲戒堂的原因之一。
如今……
竟有人主動為他判是非黑白嗎?
崇珏問完後沒有多言,淡淡看向夙寒聲。
夙寒聲沖他乖巧一笑,抬手將發間浮雲遮撤去,抬手隨意在崇珏身後一道斜射下來的影子一伸。
嘶的一聲悶響,震得其他人瞪大雙眼。
夙寒聲手背被曬出猙獰的血痕,不住往下落著血。
崇珏輕輕蹙眉。
夙寒聲像是不知疼似的,道:「是他要摘我浮雲遮我才反抗的,如若不然,我如今恐怕要被曬成一堆枯骨了,叔父不為我主持公道嗎?」
徐南銜見他膽敢和世尊這麼說話,差點猛掐自己人中,差點厥過去。
其他人猛地在心中吸氣。
崇珏抬手一撫,轉瞬將夙寒聲手背的傷口治癒。
夙寒聲還在沒心沒肺地沖他笑。
崇珏移開視線,對正使道:「你公斷便是。」
夙寒聲總歸傷了人,崇珏不能過度偏袒,省得他剛入學便被人扣上個仗著架勢肆意妄行的帽子摘不掉。
牽連到拂戾族的乞伏昭,正使自然不能按照方才那般小打小鬧的決斷來判,他戴著單片琉璃鏡翻了翻學宮戒律。
「夙少君,雖先出手傷人,但事出有因算自我防衛,只扣半分,聽照壁昭示一日。」
此話一出,夙寒聲滿心不悅。
只扣半分他也與聞道祭無緣!
正使翻了翻書,接著慢吞吞地道:「趙與辭,心狠手毒殘害學子,事後不知悔改;又結疑心之故肆意辱罵、仗勢欺人……」
這兩條罪名太重,趙山長神色陰沉,可卻知就算副掌院,在須彌山世尊面前也無開口說話的份兒,只能強行忍下。
正使一錘定音:「扣除全部分數,從聞道學宮除名,終生不可入學。」
乞伏昭赭色眼瞳倏地一動。
趙與辭呆呆愣愣半晌,終於反應過來這番話的意思,幾乎渾身癱軟地暈厥過去。
除名?!
趙山長卻是一垂眼,知曉已無轉圜之地。
他在聞道學宮多年,深知就單單虐待學子這一條罪名,也足以讓趙與辭除名。
若乞伏昭一人來揭發,趙山長或許還能借著權利,巧舌如簧保下趙與辭,可錯就錯在,事情藉由夙寒聲鬧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