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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院內的伴生靈枯枝上已凝上一層薄薄的白霜,好似一夜入了冬。

    看來鳳凰骨八成有想弄死他的打算了。

    夙寒聲也不怕,起身多穿了幾件衣裳,將千年崔嵬芝放進褡褳中。

    到時鳳凰骨的骨火捲土重來時,希望這棵仙品能保他不被燒成一具骷髏。

    退一萬步講,就算撐不過也還有崇珏。

    總歸死不了。

    過了午後,謝識之傳音讓他來前宗。

    夙寒聲應了後,尋了個花盆讓伴生樹縮小數倍紮根其中,一手撐傘一手抱著盆,迎著夕陽穿過應煦宗的山階。

    剛剛到前宗大殿,一陣狂風大作,將夙寒聲手中的傘險些吹散架。

    花盆中的伴生樹趕忙伸著枝蔓將傘穩住,夙寒聲仰頭一看,就見一座宛如小山的樓船黑雲壓城似的緩緩從空中降落。

    離老遠都能瞧見一面懸掛著「聞道學宮」的巨大藍色旌旗。

    夙寒聲看著那龐然大物,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昨日徐南銜似乎說來接新學子的是一艘靈舟?

    這叫……

    靈舟?!

    前世寒山學宮來接夙寒聲時,是一艘小三層的靈舟。

    當時頭回出門、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少君大開眼界,只覺得那精緻的靈舟必定價值不菲,驚奇許久寒山學宮大手筆。

    如今和聞道學宮這艘靈舟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那已不能稱為舟了,巨大樓船之上數十幢精緻的樓閣台榭交錯縱橫,細看下竟那堆雕欄玉砌中竟還有流水潺潺、瀑布高懸,宛如一座縮小無數倍的城池。

    夙寒聲嘖嘖稱奇。

    不愧是觀濤榜榜首,第一學宮的確排場大。

    樓船緩緩下落,底部無數密密麻麻的陣法催動,離地懸空三丈,金紋運轉發出清脆得燃燒靈石的聲響。

    身著聞道學宮白墨山服的少年御風從樓船落地,宛如縹緲仙人,俊美翩然,恭恭敬敬朝著謝識之行了一禮。

    「謝長老。」

    謝長老早已等候多時:「勞煩伴使了。」

    伴使身形頎長,瞧著剛及冠,同徐南銜一樣的白墨山服,氣質溫潤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生不出絲毫牴觸——怪不得聞道學宮會讓此人作為伴使來接新學子。

    夙寒聲打量著他。

    元嬰期,伴使……

    想來這位便是前世為救新學子慘遭不測的伴使了。

    伴使年紀輕輕卻修為高深,長發半束,額間佩戴著繡著幽蘭的黑色束額,儒雅又英氣。

    ——細看下那束額上好似繡著個龍飛鳳舞的字,似乎是個「溫」?

    聞道學宮好像真的皆是溫良儉讓的君子,連束額上都繡著誡訓。

    不愧是第一學宮。

    夙寒聲抬步過去。

    謝識之瞧見他,笑了笑:「少君來得正巧——這位是聞道學宮伴使,莊靈修。」

    莊靈修露出個柔和的笑,也不覺得夙寒聲年紀小就敷衍,恭敬抱劍行禮。

    「見過夙少君。」

    夙寒聲點頭:「莊師兄好。」

    莊靈修後退半步,失笑著道:「不敢當。」

    謝識之注視著夙寒聲,畢竟是自小看著他長大,見他要遠行,心中頗有些不舍。

    雖然小少君總是催使伴生樹扮鬼把宗內弟子嚇溝里、偷偷摸摸將不堪入目的禁書塞到謝識之授課的講本里、還總愛去掏蛇窩把一堆蛇扔到上早課的弟子堆里……

    但除了愛闖禍之外,還是個好孩子。

    謝識之難得緩和下神色,溫和地道:「蕭蕭,我讓長空給你多放了幾瓶崔嵬芝煉製出的靈藥,跗骨發作時定要好好服藥,不要嫌苦。」

    夙寒聲乖巧點頭。

    看來天道聖物鳳凰骨之事,夙玄臨連謝識之都沒有告知。

    和謝長老告辭後,夙寒聲跟著莊靈修走到樓船邊。

    莊靈修白墨袍翻飛,飄然若仙地御風落到樓船上,左等右等沒瞧見人,一低頭就見夙寒聲還站在原地仰頭看他。

    莊靈修溫聲道:「少君不上來嗎?」

    夙寒聲看了看離地三丈的樓船,沉默了。

    少君上得去嗎?

    鍊氣期又無法御風,他難道要蹦上去不成?

    夙寒聲後退幾步,想看看有沒有樓梯能讓他攀上去。

    只是才剛撤了半步,後背突然撞到個溫暖的「牆壁」。

    一股帶著菩提花香的氣息瀰漫四周,熟悉的味道讓夙寒聲頭皮發麻,猛地往前竄了幾步,瞪著眼回頭看去。

    崇珏不知何時到的,一身蓮花紋素袍立在風中,正垂著眸淡淡看他。

    莊靈修本神安氣定垂手站在樓船上,瞧見世尊立刻落地,滿臉恭敬躬身行拜禮,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污濁的呼吸會弄髒世尊的裾袍。

    「見過世尊。」

    夙寒聲握著傘的手倏地一緊。

    崇珏高高在上,禁慾清寂。

    ……和前世那個雙眼俱盲、墮落無間獄的惡種、殺神、色胚全然不同。

    崇珏輕輕「嗯」了聲,朝夙寒聲伸出手。

    夙寒聲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將花盆塞到褡褳中,把手遞上前。

    崇珏的手溫潤冰涼,好似一塊上好的玉,往夙寒聲手背上輕輕一碰。

    夙寒聲身軀猛地失重,竟然穩穩地憑空御風而起,傘險些刮飛了,他拼命拽住傘柄,墨發、披風隨著裾擺翻飛,風灌進去宛如盛開的花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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