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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修道者,細微的境界也可成天塹。
更何況聞道學宮和寒山學宮相差了兩個排名,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徐南銜聞訊,火冒三丈地沖回應煦宗阻止。
夙寒聲脾氣倔,徐南銜又是出了名的暴烈脾性,兩人爭執不下,吵鬧得不可開交。
徐南銜咆哮聲都要衝天了:「你知不知道背地裡有多少人笑話你棄瓊拾礫!那寒山的破學宮要什麼沒什麼,哪裡能和聞道學府相提並論?師尊臨隕落前讓我好好照料你,你別蹬鼻子上臉!」
夙寒聲面無表情:「……師尊師尊,你嘴裡成天念叨你的好師尊。他只對徒弟親,私底下卻道貌岸然,恨不得掐死自己的親。」
徐南銜怒道:「誰同你說的這些渾話?!」
「沒有誰。」夙寒聲道,「我自己記得。」
徐南銜一愣:「你記得?剛出生你才雞崽子那樣大,記得個屁!」
夙寒聲悶悶地說:「王八羔子大也記得。」
徐南銜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給氣得上頭,撂下狠話。
「行行行,你愛去哪個學宮去哪個,往後我再也不管你了!」
夙寒聲那時年紀小,眼眶微紅也不肯服輸:「我也不想要你管。」
徐南銜氣得拂袖而去。
夙寒聲最終仍舊選了寒山學宮。
九月聞道祭,十大學宮弟子前去禁地歷練,不知為何卻被魔族人偽裝混進去,屠戮不少正道修士。
——其中就包括徐南銜。
聽僥倖存活的修士說,徐南銜是為了禁地深處的一棵能抑制「跗骨」之毒的靈草,才會孤身遇險無人相救。
徐南銜死無全屍,神魂俱散。
的確再不管他了。
應煦宗收斂徐南銜骸骨,匆匆下葬。
夙寒聲在大雨中昏昏默默地去見徐南銜最後一面,應煦宗弟子們滿臉淚痕地攔住夙寒聲,不想讓他看棺。
鬱鬱蔥蔥的伴生樹將眾人拂開,夙寒聲緩緩走到棺木前往里看。
——只是一眼,便成了夙寒聲終生未能逃脫的心魔。
那具屍身殘破到……
甚至看不出是徐南銜。
蒼翠欲滴的伴生樹頃刻化為枯枝落葉。
驚怖夢景中,黑紅霧氣交纏的陰煞之氣化為無頭鬼,四肢如惡鬼廝纏在夙寒聲魂體之上,惡意之語四面八方環繞耳畔。
「四師兄死得悽慘,你怎麼能心安理得活這麼久呢?來,一起死吧。」
「剋死生母、害死師兄的煞星。」
「當誅。」
厲鬼叢生,拽著夙寒聲的身體一寸寸往下拖,好似將他再次拽回暗無天日的無間獄。
「——師兄!」
夙寒聲猛地醒了過來。
層層疊疊的漆黑床幔遮擋日光,好像還在那不見天光的無間獄。
心跳如鼓,夙寒聲驚魂未定,識海混沌一片,根本分不清夢和現實。
「師兄,師兄死了。」
夙寒聲烏髮衣衫凌亂,神智不清地曲著膝蓋蜷縮在角落中,咬著曲起的食指指節,眼瞳渙散:「我害死師兄了……」
食指被咬得滲血,鐵鏽味瀰漫口中。
夢中那黑紅相間的陰煞之氣如影隨形,幻化成無數身燃骨火的無頭鬼,擠滿狹窄陰暗的床榻。
「徐南銜缺失的屍身你可尋到了?」
「為了給你壓制跗骨,他丟了條命,可你中得根本不是跗骨。」
「哈哈哈可憐可笑的徐南銜。」
夙寒聲滿臉淚痕地捂住耳朵,幾乎被耳畔惡言逼得神智崩潰,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叫道:「住口!住口——!」
無頭鬼大笑。
渾噩間,夙寒聲狼狽跌下床榻,膝蓋狠狠撞在踏腳尖兒,疼得他渙散眼瞳驟然清明。
一陣破空聲呼嘯傳入耳畔,「呼」地將縈繞周身的無頭鬼瞬間震碎。
夙寒聲呆坐好一會,怔然抬頭。
有人在外面舞槍?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根若隱若現的絲線,引著夙寒聲撩開層疊床幔,踉踉蹌蹌走出內室。
剛剛借這副軀殼重生,神魂仍舊未穩,他同手同腳走了幾步,趔趄一下差點以頭搶地。
外面旭日東升。
已是八月十五,夙寒聲十七歲生辰的前一日。
夙寒聲臉上的昏亂之色已消失,他茫然推開門。
寒茫苑中,伴生樹已經半死不活,蔥翠欲滴的狹長枝葉已經半數枯黃,被風一吹簌簌往下落葉子。
徐南銜一身黑袍,正在院中舞槍。
烏黑無纓槍沉重非凡,在徐南銜手中卻宛如輕若無物,槍尖隨著舞動寒芒如星,將地面散落的枯葉掃得成旋而飛。
夙寒聲呆愣看著。
徐南銜已經耍了半個時辰的槍,餘光掃見夙寒聲出了門,他一揚眉,手中長槍不收反進,身形如風倏地掠至夙寒聲面前。
「鏘」的一聲破空音。
徐南銜的槍直指夙寒聲眉心。
夙寒聲眼睛直愣愣看他,動都沒動。
英姿勃勃的俊美青年眉眼皆是張揚狂妄,徐南銜單臂持槍而立,身形如松。
「怎麼不躲,看傻了?」
夙寒聲茫然看了許久:「師兄?」
「嗯?」徐南銜覺得沒勁,將槍乾脆利落地收回,大概是發泄一遭,他心情不像昨日那般暴躁,懶洋洋道,「終於反省好,打算向師兄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