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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夙寒聲無動於衷看著崇珏大殺四方。
他同崇珏,並沒什麼交情。
哪怕被這個眼盲男人囚在禁殿無盡索求,也只是一種在無間地獄苟且偷生的法子罷了。
無關情,只有欲。
夙寒聲只是不解。
明明只是相互索取利用的工具,崇珏為何要救他。
難道這數十年的色.欲之下,竟也會生出一絲真情嗎?
荒謬。
夙寒聲突然笑了。
他將鶴氅拂開,腰間青玉微晃,膝蓋緩慢長出一根根扎入地面的古怪根須。
夙寒聲像是一顆樹,根須扎入經脈、靈骨,拼命汲取著生機,頃刻間地面遍布破廟的根須掙扎著蔓延至四面八方。
枯樹林瞬間張牙舞爪,化為參天大樹。
烏髮被平地而起的風吹得張牙舞爪,夙寒聲的生機被吸去大半,青絲瞬間化為雪白。
降魔杵擊碎戚簡意最後一道護身禁制,將其重重打入焦土中。
戚簡意狼狽不堪地起身,正要再動卻發覺地面緩慢探出一根猙獰的枯枝,像是吸人血的毒蛇。
似乎發覺了什麼,他臉色煞白,掙扎朝著前方而去。
「——寒聲!」
降魔杵的靈力凌空而至,崇珏鋪天蓋地的靈力化為一擊,直接穿透戚簡意的內府,鮮血迸出。
戚簡意重傷瀕死,仍在奮力抬頭看向夙寒聲的方向。
四周已被密密麻麻的枯枝填滿。
崇珏將降魔杵收回,眉峰輕輕一動,陰煞靈力直直打出一條通向夙寒聲的路。
夙寒聲垂著頭,雙手被枝蔓纏繞高高束起,宛如一隻撞入網中的囚鳥,幾根枯枝張牙舞爪以保護姿態將他「環抱」住。
如此巨大的樹已然將夙寒聲的生機汲取殆盡,孱弱身軀不斷長出細長的枯萎枝蔓,惟獨心口探出一枝,卻和尋常枯枝不同。
——那是一枝蒼翠欲滴的鳳凰花枝。
聽到腳步聲,夙寒聲微微抬眸,長到幾乎和枯枝融為一體的白髮蜿蜒如流水掛在枝頭,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網。
他輕笑了一聲,嘴唇輕動:「……你不是一直想要鳳凰骨嗎?」
崇珏手中降魔杵直直墜地。
覆面的黑稠被風掀起,那雙白瞳宛如能視物般直直盯著夙寒聲,嘴唇輕動似乎想說什麼。
「我……」
鳳凰骨的靈力隨著遍布半個無間獄的根須蔓延到重霄龕廟,在天道聖物的「叩門」聲中,無間獄關閉數千年的界門終於打開。
漆黑天幕宛如斜斜打入漆黑井中的光,指引著去路。
「我為你打開重霄界門。」
夙寒聲垂下眼眸,瑩白的耳骨長出嫩綠的枝芽,五感盡失中,留下最後一句。
「……重回人間吧。」
話音剛落,夙寒聲體內最後一絲生機徹底被枯枝汲取殆盡,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似乎有一雙手用盡全力死死將他擁在懷中。
「夙蕭蕭——!」
屍身上殘留的鳳凰骨終於徹底擺脫寄宿之人的壓制,遽然化為橙紅火焰,宛如一隻浴血而生的鳳凰,張開數百丈的翅膀,迎著重霄龕廟一路而上。
所過之處,連佛像都化為一片廢墟。
***
八月十四,月明如晝。
正值炎暑酷熱,夜半仍舊蟬鳴聒噪。
寒茫苑靠寒潭邊,唯此處清冷如冬,寒梅枝越牆,開出一簇簇沾雪的花。
身著烏鵲銜枝紋的小少年在院外焦急地走來走去,燈影幢幢中,將腳下照出道道斜影。
沒一會,山階傳來急促腳步聲。
少年抬頭一望,欣喜道:「四師叔!您終於來了!」
被稱為「四師叔」的男人滿臉煩躁:「我路過——怎麼,你家少君終於想通,要同我道歉了?」
「呃……」長空訥訥道,「不是。」
四師叔——徐南銜翻了個白眼,拂袖就要走。
「四師叔留步!」長空急忙攔人,「白日同您吵了一遭後,少君便在寒潭反省,定是知曉今日惡語傷人是他不對。」
「放屁。」徐南銜毫不留情拆穿他,「他知道『反省』倆字怎麼寫嗎?指不定氣得跺腳罵我,罵累了才回去。」
長空一噎。
徐南銜說起這個就來氣。
「他放著好好的聞道學宮不去,硬是要跟著那什麼……那兔崽子叫什麼,哦,戚簡意——跟著戚簡意去那什麼寒山破學宮,我罵他幾句又怎麼了?!」
長空悄摸摸道:「您不光罵,還把戚少爺打傷了,少君這才……」
「我打死他!」徐南銜怒道,「要不是他撒詐搗虛,你那好少君怎麼會如此瞎眼盲心?!寒山學宮在觀濤榜上勉強擠進前三,我聞道學宮呢,那可是連續二十年的榜——首!榜首!」
長空忙安撫他:「四師叔息怒,少君自幼沒怎麼出過門,怕是對觀濤榜不怎麼懂,您好好同他說便是。」
「我來得及和他好好說嗎?」徐南銜冷冷道,「我今日到的時候,那混帳東西已拿著自己的本命玉印去寒山學宮的榜帖上印了。」
……所以他二話不說,拔劍一劍擊碎寒山學宮的榜貼。
劍勢餘威未減,將一側的戚簡意重傷嘔血,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劍。
夙寒聲因身中劇毒甚少出門,幾個師兄師姐——除了徐南銜外全都自立門戶,只有戚簡意時不時來應煦宗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