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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3-08-22 23:34:38 作者: 孟軒
  開心的回到車上,方雲朗迫不及待掏出紙條,以為上面會寫著凌初月的新地址或是聯絡方法,正打算知道後就火速飛奔去見她,以求證自己心裡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沒想到一看之下,他卻整個傻眼,呆坐在座位上,腦袋像是被重重打了一記,瞬間有種一片空白的感覺。

  她喜歡你。

  小小的紙片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沒有任何聯絡資訊,只有這樣一個令他震撼的答案。

  她喜歡他?

  她堅持不告訴他的那個喜歡的對象……是他?!

  當停擺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將這個訊息消化完畢後,方雲朗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激動與狂喜,手上的紙條也被他一把捏皺,甚至微微的顫抖起來。

  一直以來,他聽到那些對自己說「喜歡」的句子,無論大方或羞澀,他總是千篇一律的覺得「糟糕」、「麻煩」、「又來了」,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只想趕快逃走,免得被這些情情愛愛沾上身,之後想甩也甩不開。

  因此方雲朗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因為知道了誰喜歡他而興奮不已、充實滿足的時候。

  這種感覺好奇怪,像是輕鬆了,心裡卻又被緊緊揪著;雖然開心著,卻一直都平靜不下來;腦中驚訝著「怎麼會這樣」的同時,卻也在同聲歡呼「太好了」!

  方雲朗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矛盾,但是眾多紛亂而複雜的心情里最明顯的就是開心,對於凌初月喜歡他的這件事,他是真正的感到愉悅。

  但是……腦中閃過另一件事,讓他歡樂的心情突然被按了暫停,反而陷入無法理解的困惑。

  如果說凌初月真的喜歡他,那麼這樣一來……豈不是很奇怪?

  那個時候她決定要解除婚約,口中說的確實是因為她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她也決定要跟他分開,甚至從此避他避得遠遠的,完全不見他、不理會他,拒絕和他有任何聯繫。

  她堅持要退婚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個矛盾的發現讓方雲朗萬分不解,但在認真思考後,他猜想或許是因為自己過去對感情毫不在乎的態度,令她覺得與他的戀愛一點希望都沒有,再加上他當時所犯下的錯誤,所以才會讓她又生氣、又失望的決定離開,不再願意待在他身邊,或許還打算藉此將他淡忘。

  這樣的猜測讓方雲朗很心急,想要趕快找到她的心情也益發強烈。

  可是再回想剛才的情景,她妹妹雖然給了他這個驚人的謎底,但仍是一臉認真的對他說不能告訴他凌初月在哪裡,要他也別再去追問,那副嚴肅的模樣並不像在開玩笑,如果他強硬追問的話,恐怕凌初日和賀明遠都會將他教訓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

  所以,人海茫茫,他現在應該怎麼辦?

  結果束手無策的方雲朗,最後決定……既然凌家兄妹軟硬都不吃,打定主意不將凌初月的下落告訴他,那麼他也只好拋下自尊,死纏濫打的追問。

  但是凌初星畢竟已經嫁作人婦,她丈夫的醋勁又活像釀造廠里的木桶一般巨大,識相的人都懂得不要自討苦吃;因此方雲朗只好將目標鎖定在和他同樣孤家寡人的凌初日身上,每天都進行熱情逼供——

  「嗨!大哥,小月什麼時候回來?」一到中午休息時間,方雲朗就會打電話給凌初日,鍥而不捨的追問。

  「不知道。」而凌家哥哥則仍是千篇一律的答案。「而且我沒有弟弟,不要亂叫。」

  「別這樣,說不定哪天我就要跟著小月一起叫你大哥了,先習慣一下也好啊!」雖然他對婚姻關係一點信心都沒有,但是凌初月一向走傳統保守路線,如果要這麼做能讓她一直留在他身邊,不再到處亂跑的話,那麼他會結的!

  而且還會逼她結!

  畢竟她喜歡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而對於他的熱情呼喚,凌初日通常都只有冷哼一聲,然後酸他一句「憑你?」就掛了電話。

  原以為凌初日沒幾天就會被煩得破口大罵,然後再也不想接方雲朗的電話,沒想到他耐性極好,就算每天被問同樣的問題、受到同樣的騒擾,他仍維持著同樣的態度——同樣冷淡,但是沒有發怒。

  ..

  而在他對擅自認定的未來大舅子每天噓寒問暖之前,方雲朗會先習慣性的撥一通電話給凌初月,雖然總是沒人接聽,但他仍然毫不氣餒,在數完十五聲的鈴響,聽完那段語音系統訊息後,就開始對著話機自言自語,隨便說些生活瑣事什麼的,直到留言時間結束。

  方雲朗這麼做的企圖很單純,以正面而言,他想讓凌初月有種他還在她身邊的感覺,破壞她想借著逃離而淡忘他的企圖。

  以不那么正面的想法來說,也許哪天她覺得煩得受不了,會忍不住打電話或傳簡訊要他別再這麼做,那麼也算是勉強有了一點進展。

  但是,什麼都沒有——沒有接通、沒有回電、沒有訊息,當然也沒有留言!

  所以他只好日復一日的騒擾凌初日,看他會不會哪天不小心鬆口,就這麼將妹妹的行蹤脫口而出。

  不過要等凌初日鬆懈還不如期待老虎吃素,顯然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方雲朗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徒勞無功。

  日復一日,這種持續不斷的電話攻勢竟然也持續了好幾個月,最後不知是方雲朗的毅力感動天,或是凌初日實在懶得再跟他糾纏,在某天兩人進行大同小異的對話後,凌初日突然開口說了其他的句子,「我半個月後要結婚了。」

  原本已經打算掛電話的方雲朗沒想到今天竟然意外的有後續,愣了一下後才慢半拍的回道:「恭喜,我有收到帖子。」

  這是幹嘛?暗示自己即將不再是跟他一起取暖的單身夥伴嗎?

  而且他之前收到喜帖時還驚訝萬分,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有人敢嫁,真是佛心來的,勇猛到令人敬佩。

  只是這種話他沒笨到對凌初日說,在得知凌初月的消息前,他都還要忍受那個魔王的婬威。

  「不用客氣,禮金也儘量不要太客氣。」大方一點才是男人。

  「這是當然。」這混蛋!黑心的炫耀鬼!嗚……

  「然後要拜託你一件事。」

  「說吧!」就繼續折磨他好了!他不在乎!看是要變魔術、玩雜耍、說相聲、跳肚皮舞……他一項也不會做的!可惡!

  像是察覺到方雲朗話中的火氣,凌初日沉默了一下,然後再開口時又是一陣淡漠,「算了,不麻煩你,反正只是要你去機場接個機,幫我把我妹送回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方老闆來做了。」

  方雲朗聞言先是一呆,像是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什麼,大概過了兩秒才從受到衝擊的愣愣中驚醒過來,對著話筒大喊,「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這點小事讓我來做就行了,我不做還有誰能做呢?難得有機會讓我幫你分憂解勞,你就讓我表現一下心意吧!」

  拜託~~

  他熱情又積極的毛遂自薦讓另一頭的凌初日沉默了一會兒,方雲朗則是在對方的無語中,忐忑的考慮著要不要再說些更感人肺腑的話,例如他決定要每天日行五善,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如果凌初日答應讓他去接機的話,反而是幫助他完成心愿之類的……

  「好吧!」

  依然是那若無其事的語氣,卻讓聽的人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後趕緊記下班機時間,興奮得完全沒發現藏在淡冷口吻中那一絲極細、極微的笑意。

  終於能再見到凌初月,方雲朗心裡既興奮、又焦躁,雖然與凌初日交託的時間只差了短短的一個星期,在他感覺起來卻幾乎像是一年半載,日子簡直過得比蝸牛在爬還要緩慢。

  終於讓他熬到了這一天,方雲朗將自己打理得整齊乾淨,提早來到機場等候。

  看著班機資訊表陸續更新,方雲朗的心也愈來愈緊張,最後在見到那班載著她的班機平安抵達時,他更是渾身繃得緊緊的,熱切的期待起和凌初月重逢的時刻,同時也忍不住猜想她見到自己後會有什麼反應?

  是會驚訝得說不出話?還是高興得笑眯了眼?

  會不會因為想起他過去對她的種種辜負,所以假裝不認識他?

  要是他上前去拉她的手,對她說以前是他太過自欺欺人,一直到她離開了才發現自己的懦弱與感情,她聽了後願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腦袋裡紛亂的想東想西,方雲朗一會兒想著待會兒見到凌初月的第

  一句話要說什麼,一會兒又煩惱著她要是堅決跟他耗上,不肯輕言和好的話,他要用什麼方法、走什麼路線把她給打包帶走,才不會引起太大的注目和騒動……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打從知道她要回來後就一直騒亂不安的心,在見到前方那個翩然出現的娉婷身影時,腦中像是打開了吸塵器的開關,把那些紛雜心思全給吸得乾乾淨淨、一片空白,只余隱在墨鏡下的雙眼貪婪而熱切的望向她,恨不得從頭到腳、由里至外,將她毫無遺漏的看個一清二楚。

  她的頭髮留長了,原本在耳下的發梢現在已經長及肩上,襯著她略微消瘦的瓜子臉,以及那張微抿的嘴,揉合成一股溫和柔弱卻又帶著倔強的嬌氣。

  這樣的凌初月和以前很不一樣,唯一沒改變的是那雙靈活明亮,總是讓方雲朗看得著迷的燦燦雙眸,雖然她的神情因長途旅行而顯得有些疲倦,但眼中的光芒依舊,並未因此而黯淡。

  只見那雙眼睛往等待接機的人群里隨意掃了一眼,隨即微微蹙眉,然後掏出手機撥號,並未發現站在人群後頭刻意低調的方雲朗。

  他默默的望著凌初月,知道找不到熟人的她,正在打電話給告訴她會派「司機」去接機的哥哥,但卻意外的沒接通,於是困惑的掛了電話,不解的咬著嘴唇又張望了一會兒,原本沉靜的模樣流露出一絲孩童般的茫然,讓他看得又憐又愛,一顆心都要軟成一團。

  他從沒有過這麼開心見到一個人的心情,和她分開後的種種焦慮、忙亂、沮喪、失落,似乎全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心裡有的只剩下開心、滿足,以及更多的期待。

  這女人真是讓他體驗了夠多的陌生情感,方雲朗一開始還想過,也許心裡那些感受只是因為一時見不到她而起的錯覺,在見面後就會發現其實只是他想太多。

  但是現在,他根本無法自欺欺人的說她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他只想跟她更加親近,聽聽她的聲音、觸摸她的體溫,確定她是真的在他面前,而不再是幻想。

  捨不得再這樣捉弄她,方雲朗腦中那些對於重達的種種想像又開始復甦,讓他對兩人的重逢充滿渴望和期待。

  就在他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時,凌初月不知為何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入境大門,像是還在等著誰的出現似的。

  接下來所見到的情況完全沒在方雲朗的任何一個想像里出現過,讓他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又驚又怒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隨著凌初月的目光,一名高大帥氣,輪廓看來帶著異國血統的男子,肩上背著輕便的行李,唇角則微勾起惑人心神的笑意,走到站在原地等他的凌初月身邊,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隨即並肩往機場的出口走去,完全無視於其他人艷羨與欣賞的目光。

  當然,方雲朗那震驚愕然的神情,同樣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對於兩人的重逢,他想像過各種各樣的情況和反應,唯獨沒想過現在這種凌初月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的場景!

  深吸了一口氣,方雲朗開始進行對自己的心靈鎮暴,以陽光又樂觀的想法安慰自己,那男人說不定只是她前來觀光的普通朋友,或是一起來參加凌初日婚禮的分公司主管。

  只不過……

  普通的異性朋友會和她親昵的勾肩搭背嗎?!

  分公司主管有那個膽,挨在她耳朵邊講悄悄話嗎?!

  鬼鬼祟祟尾隨在兩人後頭的方雲朗在見到那些親密的舉動後,心裡像是被又深又重的打了一記,讓他不由得又痛又氣,連腦袋裡都一陣發暈,只能死死的忍耐著門己的腳步,不讓自己衝上前去,免得當場演起八點檔,引起眾人注目。

  方雲朗不明白,是他錯過了嗎?他在她離開一段時間後才終於知道她對他的感情,難道凌初月在那段時間裡已對他死心、將心意轉到別人身上了嗎?

  他一直覺得人的感情很容易變,很有可能前一分鐘還和某人難分難捨,下一個轉身就會愛上另一個人,這種行為看似多情,其實卻是最無情,就像他以前那樣。

  她是不是因為看多了這樣的他,所以直接忽略他的心意,不去在意他這段時間對她的關心,直

  接轉向其他人的懷抱?

  看見兩人不知又說了些什麼,隨即轉到洗手間外頭,那男人獨自走了進去,留下凌初月在外等侯。

  沒察覺身邊有個男人正滿腹火氣瞪著自己的凌初月再次掏出手機,一臉困惑的撥給哥哥——他明明說好要讓司機來接她,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是路上耽擱了,還是她錯過了?

  更奇怪的是,一向和手機形影不離,從不漏接的哥哥竟然連續兩通電話都被轉入語音信箱,她原本想留言,想了想還是切斷通話,反正這不是什麼大事,自己搭車回去也沒什麼問題,再說她實在不喜歡對著機器自說自話,感覺太過淒涼。

  哪像方雲朗,每天、每天都在她的手機里留言,他還真能自得其樂!

  方雲朗……

  想起他,凌初月心裡就隱隱抽痛,原本微蹙著的眉間更加掩上一層薄薄的困惑。

  她明明是想要忘記他、放棄他,才會自願為了某個合作案而暫時調到國外分公司任職,也請哥哥和妹妹幫忙隱瞞她的行蹤,免得方雲朗一時興起,因為「突然很想見她」這種隨興的理由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將她的生活和心情擾得一團亂,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後又拍拍屁股逕自走人。

  但是一向了解他的凌初月卻突然不太明白現在的方雲朗到底在想什麼了!

  她原本以為就此分開不聯絡對兩個人都是好事,他可以繼續玩他毫無負擔的男女遊戲,不必老是被她碎碎念;而她也可以讓長久待在他身邊的自己習慣一個人的滋味,同時將已變質的「友情」轉淡,免得以後哪天不巧見到面時益發尷尬。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方雲朗會捺不住性子打電話給她,她並不意外,也能忍耐著不去接聽,消極的想著依照他那沒耐心的個性,大概打個三、五通沒人接的話,很快就會忘記了。

  沒想到他卻打破了她的印象,不僅執拗的天天打,甚至還每天留言,偶爾還會傳簡訊、寄郵件,雖然內容全是些生活瑣事,但是從未中斷,每天都準時出現。

  他這麼有毅力是好事,但這下子苦的就是她了。

  想起那個男人,想起之前她握著手機、看著他的來電卻不接,只是默默的等他掛斷,最後鈴聲停了,接著又出現語音訊息的提示,每每讓她掙扎著要不要聽,最後還是軟弱的屈服在渴望之下。

  即使一邊心酸又快樂的聽著,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今天是最後一次,明天一定要直接刪掉」,但隔天卻總是陷入同樣的兩難。

  如果這種循環只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過個幾天就打退堂鼓的話,那她忍一下也就過去了;但是他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打來,開始讓她養成習慣,時間快到時就開始坐立不安,等到電話響起,看見螢幕上顯示著他的號碼時,她就一邊安心、一邊掙扎,雖然很想和他說說話,但又怕自己的努力會就此功虧一簣。

  等到鈴聲終於響完,心裡的拔河比賽告一段落,沒多久卻又響起第二回合的語音訊息,讓她再度陷入痛苦的掙扎。

  結果到了後來,她竟也養成習慣——不去接他的電話,但會聽他的留言。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她為了下星期兄長的婚禮而準備回國的昨天。

  之前在國外有時差,他的電話雖然是在中午撥出,對她而言卻是在睡前響起,讓她在幸福又痛苦的聽完他那些流水帳留言後,不知是因安心或疲勞而一夜好眠;而她現在回到台灣,看看時間也快到了,凌初月心裡又開始騒動,有些期待但又怕待會兒電話響起,她卻遲遲不接的舉動會讓身旁的人起疑。

  將手機放回口袋,凌初月正想四處張望有沒家裡司機的身影,突然一個人影從旁冒出,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則拉著她的行李,也不等她回神,就拖著她往一旁隱蔽的角落快步走去。

  凌初月嚇了一大跳,以為遇上歹徒公然擄人,正想大叫,卻在見到那個高大又熟悉的背影時愣了一下,已經湧上喉頭的尖叫就這麼卡住,取而代之的則是驚訝與猜疑。

  轉進一條無人通道,那男人停下腳步,雙手一松,她的行李箱由於重心不穩而啪的一聲倒下的同時

  ,她也被緊緊擁進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里。

  那個她看過無數次的身影,那股熟悉的清淡古龍水味、那隻指節修長的溫暖手掌、那具她曾可望而不可及的胸膛……

  「……方雲朗?」凌初月試探的喚道,有八分確定,卻還有一分猶疑、一分不敢置信。

  他怎會在這裡?怎會知道她要回來……

  凌初月想起哥哥無人接聽的電話,瞬間串起了兩件事間的關聯,不禁苦笑,受到驚嚇的心也稍微定下,隨之湧上的卻是半甜半苦的複雜滋味。

  真沒想到他連哥哥都能搞定,看來是她小看他的毅力了!

  只不過方雲朗這幾個月的日常生活報告,再加上今天的突擊接機到底有何用意?他還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嗎?

  而且他也抱得太久了吧?他、他以為他們是什麼可以摟摟抱抱的關係嗎?!

  聽見被壓在身前的她發出模糊的呢喃,身軀也開始不安分的掙紮起來,方雲朗略略鬆了雙臂,但依舊將她摟在懷中不願放開。「這是綁架,不想受傷的話就不要亂動,不然歹徒要獸性大發了!」半真半假的在她耳邊威脅著。

  他這番話讓凌初月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終於忍不住痛下重腳,用力踩他一記,趁他吃痛後順勢推開,「方雲朗!你幹什麼?」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他甩了甩還有點發麻的腳趾,沒好氣的回道:「想把你丈夫踩成殘廢,去領保險金和殘障津貼嗎?還不如留著我的好手好腳讓你在家舒服、出門風光……」

  方雲朗的無賴言語讓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原本還想繼續跟他鬥嘴,但想到他自稱是她「丈夫」,臉色又凜了起來,「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你現在還提那個做什麼?」

  發現自己不小心將心裡的計畫說出口,方雲朗愣了愣,隨即又一臉理直氣壯的回道:「那我再向你求一次婚……」

  他到底在耍什麼任性?被方雲朗的怪異舉止惹得心神不寧,凌初月不等他說完就直接開口打斷,不耐煩道:「你當我還是小孩子,你講了我就只能哭,不能反對嗎?」

  真是的!搞不懂他在做什麼,害她剛才還一直想著這次回來不知會不會見到他,心裡雖緊張卻又有點期待;沒想到真遇上了,卻又被他惹得又氣又煩,真不曉得要不要見他比較好。

  她不假辭色的斥責讓方雲朗有點受傷,但轉念一想,確實是他太過急躁,最重要的心意竟然忘記表現出來,也難怪她會生氣。

  但是要方雲朗直接說出「喜歡」依然有點猶豫,他抿唇想了一會兒,略帶點試探口氣的問:「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有個問題很想問你。」

  他認真的神情讓凌初月也緊張起來,擱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輕輕握起,像是準備抵禦他不知將會從何而來的「攻擊」。

  「對於感情,雖然我之前一直認為合則聚、不合則散,在一起就是為了快樂,也沒想過要長久,所以總是以最快速、最方便的方法去尋找對象;一旦新鮮感過了,或是對方投入感情讓情況變得複雜,就沒再維持下去的心思,可見我這個人在感情上其實是很膚淺的一個人……」

  原來他還知道自己膚淺,方雲朗,你長大了!聽著他的自我檢討,她也在心裡默默的吐他槽。

  「我原本以為自己會這麼做是因為不相信感情,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對我說,那是因為我對自己沒信心,怕身邊那個女孩也會因為愛情這種不知何時會消失的脆弱情感而離開,所以硬是將心裡那股認為她最重要、最特別的感覺當成友情,只為了將她長久留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不會因為我對愛情的不信任而受到傷害……」

  原本還有點煩躁的凌初月在聽到他這段話後,臉上的神情也起了變化,轉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像是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似的。

  雖然她的怪異神情讓方雲朗心裡有點受到創傷,但他還是很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之前聽到你有喜歡的人,我很驚訝,心裡一直覺得怪怪的,但不明白那是什麼,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嫉妒,只是自己不明白。」

  「你走了之後

  我一直很難受,雖然心裡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想到你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忍不住在意,益發嫉妒起你說的那個對象,可又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看著臉上一片呆滯的凌初月,方雲朗的臉上亦滿是困惑與疑問,「我從沒有過這些情緒,誰來誰走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唯獨對你特別在意,我有時甚至會想,自己以前一直要你幫我處理跟女人分手的事,或許是因為我喜歡看你坐在我身邊,聽你說你是我的未婚妻……小月,這些事我沒辦法去問別人,所以只能由你來幫我解答!我覺得自己會有這些想法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你,你說是不是?」

  這、這……呃……問她?

  凌初月雙頰不知何時已被染上潮紅,看著一臉認真期盼望著自己的方雲朗,心裡好亂。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方雲朗對著她說他可能喜歡她,還無辜又直接的對她敘述他的嫉妒、想念、在意……

  凌初月不明白他是受到誰的刺激,也很難隱藏自己心裡的激動,只能低下頭,徒勞的遮掩打從心底泛出的開心與羞澀。

  「我、我想……大概、也許、可能、說不定……」她咬著唇,愈講愈小聲,「應該是吧……」

  說完後她遲遲不敢抬頭,好一會兒才偷偷瞄了方雲朗一眼,只見他那張原本就風流勾人的俊秀臉龐泛著輕鬆笑意,像是心上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顯得神清氣爽,原本身上還帶著的一絲煩悶氣息也隨之消融不見,讓他原本就出色的外貌顯得更加燦爛奪目,幾乎要將她刺瞎。

  「你說是就是。」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方雲朗開心了,朝她咧開一個完美的笑容,但沒多久又垮下,活像夏天的午後頓時由燦爛晴空變成烏雲密布。「那你呢?你為什麼會外帶一個野男人回來?那傢伙又是哪裡來的?」

  方雲朗這麼一問,她才啊了一聲,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忘了那個同行的人,「可惡!我都忘了!」

  他傻眼的看著這個剛才還因他的剖白心跡而臉紅微笑的女人,竟在提到另一個男人時,忙不迭撈起倒在地上的行李轉身快步走開,彷佛他剛才那些感人肺腑的長篇大論就像是路邊的三流推銷,聽聽就算了!

  他甚至還沒問清楚她是不是還喜歡他呢!

  方雲朗氣悶的跟在凌初月後頭,繃著一張臭臉看著她跟那個站在洗手間附近耐心等候的男人說著什麼,還不時的碰碰肩、拍拍頭,看來既熟稔、又親昵,讓他心裡不由得冒出滿是妒意的火,怎麼忍耐也無法撲滅。

  像是要故意打斷他們的談話,方雲朗大步跨上前,臉上的微笑有些防備,「小月,這位是?」

  其他兩人的視線同時移到他身上,那個陌生男子很快的瞟了這兩人一眼,對於他們站在一起後氣氛就變得有些異樣的情形顯得很有興趣。

  他咧出貌似開朗無害的笑容,朝方雲朗伸出手,「嗨!我叫唐烈東,你叫我Tony也可以,但我比較喜歡我的中文名字。」

  對於唐烈東的熱情,方雲朗沒太大反應,只是象徵性的握了握他的手,然後又看了一臉僵硬的凌初月一眼,心裡以為她在擔心他對唐烈東不客氣而微微刺痛。

  「你哥讓我來接你們的,走吧!」他忍著心中的煩悶,狀似平常的說道,隨即自顧自往外走去。

  他若無其事的反應讓凌初月心裡重重一跳,直覺的發現不對勁,但方雲朗表面上又顯得平靜無事,只有那雙看似溫柔平和卻隱約合著怒氣的眼神透露出他的不悅。

  「方雲朗……」凌初月心裡一急,不禁開口喚他,卻依然只換來一眼忍耐的詢問,讓她頓時語塞,只好搖搖頭當作沒事。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從剛才的熱情變回現在的冷淡,是因為唐烈東,還是因為她?

  想起方才她因一時慌了手腳,擔心人生地不熟的唐烈東會到處亂跑,所以沒好好結束和方雲朗的談話,看在他眼裡肯定會以為她把別的男人看得比他重要而誤會吧!

  更別說他才剛說過喜歡她,而她卻沒有回應……

  這短暫的交流落入一旁滿臉興味,靜靜看著的男人眼中,他搔了搔下巴,肯定的對著凌

  初月低語,「他好像討厭我,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我也討厭你!「你想太多了。」假笑著回他一句,凌初月回頭看向方雲朗時,臉上又不自覺的掛上擔憂。

  也不知是故意或是惡意,明知自己不被喜歡,唐烈東依然故意伸手搭上方雲朗的肩,一邊走一邊熱情的和他閒聊著,完全不顧凌初月投射而來的殺人目光。

  結果這一整路上就聽唐烈東不停的對方雲朗搭訕,還搶了副駕駛座的位子,讓枯坐在後方的凌初月又急又氣,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怒瞪著唐烈東的後腦勺,希望能用念力將他的舌頭給麻痹,不要再一直對方雲朗說些有的沒的。

  送兩人回到凌家,方雲朗終於正眼看向那個不停躁動,一直試圖想要跟他說話卻總被唐烈東打斷的女人,正想說些什麼,卻又被那個一路上吵得讓他不停冒出殺意的男人給打斷話頭,講了一句讓他和凌初月同時臉色大變的話——

  「謝謝你今天送我們過來,雖然我這次是來參加凌初日的婚禮,不過那天也會同時宣布我和初月訂婚的消息,歡迎你來參加!」

  訂婚?!

  別說方雲朗的臉色在瞬間滿是隂霾,就連凌初月自己都嚇了一跳,忍不住失聲斥道:「唐烈東!你——」

  別妖言惑眾!

  孰料她的狠話還沒喊完,方雲朗便搶先開口阻止了凌初月的發飆,一臉嚴肅而認真的看著唐烈東,沉聲問道:「我不問你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我只想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你是真心喜歡小月嗎?你會對她好嗎?」

  他們就算沒有婚約,看起來也是關係匪淺,無論這男人是否真與她論及婚嫁,他都想知道唐烈東是否會好好待她?

  如果唐烈東會對她好,凌初月也選擇了他,那麼方雲朗決定繼續回去過他的空虛生活,什麼都不再管;但要是他不能對她好,那麼就算她已對自己無意,方雲朗就算用搶的也要將她搶過來!

  凌初月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只是又氣又急的想出聲辯解,駁斥唐烈東這些話根本是空穴來風,要方雲朗別被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給騙了!

  但是唐烈東看了她一眼,再度搶在她前頭開口,「這個嘛……其實我們也就是商業上的聯姻,說不上什麼感情,結婚後大概就是各玩各的吧!我不會去管她,她也別來管我,這也算是一種相安無事,你說對吧?」

  無視於方雲朗愈來愈黑的臉色,他繼續不怕死的大放厥詞,「至於會不會對她好,我本身是沒什麼虐待的興趣,只要她乖乖的、夠聽話,我也沒有必要虧待她呀!」

  聽了唐烈東這些漫不經心、毫不在乎的輕佻言語,方雲朗眼中閃著怒火,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我真是受教了。」

  隨即轉身看向一臉著急的凌初月,打開車門,溫和的手勁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將她推坐進副駕駛座,「上車!」

  「咦?」莫名其妙坐進前座,凌初月抬起頭,正好瞧見站在一旁的唐烈東唇角微揚,還朝自己眨了眨眼。

  看著他神秘的微笑,她似乎有點明白唐烈東在搞什麼鬼了,只是凌初月心裡還在驚訝,方雲朗已氣沖沖的坐上駕駛座,一句話都沒說就發動車子往前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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