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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50:25 作者: 半小九
四年前,賀庭葉帶著賀章去了國外治病,賀靈集團一時群龍無首,也冒出了些想要謀權篡位的人,賀庭葉當時一邊在讀研究生,一邊又在照顧賀章,根本分不出時間去打理公司的事務,於是他乾脆在國外自己組建團隊,把賀靈的核心技術遷移過來,以賀靈為前身,他才創立了銘宇。
也是這幾年,銘宇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賀章又被查出了癌症,活了二十七年,賀庭葉第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江秋裊花了好一會兒來消化這個噩耗,半晌,她張了張唇:「那現在也,治不了嗎?」
賀庭葉說:「可以治,但是以爸現在目前的身體情況,治療過程中遭受的痛苦會更多,他一身傲骨,也不願讓病痛把自己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尊重他的意願。」
賀庭葉雖沒把話完全說明白,但江秋裊也懂了,她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時間喉嚨竟哽咽住,半晌發不出一個音節。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賀庭葉轉過身,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
江秋裊這才發現自己濕了眼眶。
她抬起頭,被淚水浸泡過的眸子清亮透徹,江秋裊抓住賀庭葉的手,主動牽了他。
「一定會有辦法的。」江秋裊哽咽道,可嘴上說著有辦法,真正的辦法到底從哪裡找她都不知道。
賀庭葉一開始瞞著江秋裊關於賀章病情的細節就是怕她會這樣,江秋裊是個共情力很強的人,連看個電影都會跟著主人公哭得死去活來,更別說讓她親身經歷身邊親人的離去了。
他是男人,可以堅強,但是江秋裊不行,她太難以接受了。
賀庭葉輕嘆了口氣,伸手將江秋裊攬入懷,一手撫在她的後腦勺上,安慰地揉了揉。
江秋裊咬著唇,不讓自己落下眼淚,就怕影響了賀庭葉的情緒。
可賀庭葉輕易地就察覺到了江秋裊的情緒,和她說:「想哭就今天一次性哭完,今天之後,就不准再哭了。」
江秋裊終於沒憋住,嗚咽著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江秋裊在賀庭葉懷中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眼淚,看著怪惹人心疼。
她的聲音有些啞,她問:「你也很難過的吧?」
賀庭葉怔了怔。
這麼多年下來,賀庭葉陪著賀章做了無數次檢查,也陪他做了數不清次數的治療,時間久了,他自己倒是已經看開了許多,能夠坦然地面對與接受最後的一切結果,要說流淚,他這樣一個堅強的人,剛開始那段時間也不是沒流過,可流完後才發現該解決的事一樣沒解決掉,所以他便擦乾淚水,獨自一人承擔起照顧這個家的重任。
哭過那一次後,他便再也沒有為了這事掉過一滴眼淚。
所以當江秋裊問他難不難過的時候,他竟也一時答不出來。
難過嗎?當然難過,可是難過沒有用啊。
賀庭葉沒答,只是忽然就重新將江秋裊抱緊,這個擁抱,比剛才的那個多了分不自覺的占有,他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是一種依賴的姿勢。
江秋裊只覺得賀庭葉是難過了,便學著剛才他的樣子,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
「庭葉,這個世界不會虧待你的,你失去的東西,都會有我補給你。」
此情此景下,江秋裊自己都沒察覺她給了賀庭葉一個承諾,一如兒時那樣。
賀庭葉在聽到她的這句話後,忽然眼眶一熱,想到了從前。
賀庭葉的母親在他五歲那年因為難產去世,包括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也沒有救回來,後來她才知道,媽媽肚子裡的是個小妹妹。
從那之後,賀庭葉的性子便有些變了,整個人變得不愛說話,也不願意主動和人交朋友,所以在那時,他就經常被其他小朋友欺負,他們欺負他時,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他是個沒有媽的野孩子,還有人說,是他害死了他的媽媽。
是啊,是他害死的,如果不是他硬要媽媽再給他生個小妹妹,媽媽就不會死。
遇到江秋裊的時候,她才兩歲,還是小小的一個奶糰子,話都說不清楚,就會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地叫。
哦,剛開始是叫的老公,只不過後來被大人們糾正了,她這才不情不願地叫了哥哥。
江秋裊正好比他小了五歲,她很喜歡他,總是愛跟他一起玩,記得有一次賀庭葉又被人罵沒有媽媽,那時剛滿四歲的江啾啾邁著小短腿擋在了他的面前,和那群人理論,他不是沒有媽媽。
當時江啾啾說的是,庭葉哥哥有媽媽,我媽媽就是他媽媽。
才四歲的小朋友哪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牽著賀庭葉,把他帶回了自己家,然後她也是用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語氣,和他說。
哥哥,以後啾啾有的,你也有。
說完這句話後,啾啾的媽媽打開了門,她笑著朝賀庭葉伸出手,帶他去洗手吃飯。
洗手池前,啾啾站在小板凳上,手上全是泡沫,她還惡劣地把泡沫抹在了她媽媽臉上,啾啾媽媽哭笑不得,反手也把自己手上的泡沫抹到了啾啾臉上。
母女倆嬉鬧了一會兒,啾啾媽媽回頭看了眼站在後頭的他,然後笑著說,啾啾再不聽話,哥哥要笑話你啦。
小姑娘笑起來,笑聲如銀鈴般,動聽悅耳。
那一刻的感想賀庭葉從未告訴過江秋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