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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44:47 作者: 葫祿
    當這位置是白菜嗎,還能說不要就不要?

    憤怒沖昏頭腦,謝東口不擇言:「既然你這麼忘不了她,你怎麼不跟她一起死啊?!」

    冷風攜裹寒意,周遭漸冷,暴雪落地有聲如砸心門,像是另一種絕望。

    在謝東這句話後,謝卿腳步真的停住了,腳底的血如毒液般蔓延,流到謝東腳下時,他聽到他說:「我不是不想啊……」

    「是她不要我。」

    -

    史有記,北燕十年,綏陵建成,埋枯骨,姓名、生平皆不詳。

    其陪葬品,均以最高規制,記錄成冊,整整十九本,前無古人。

    十年裡,謝卿似乎做了許多事,他殺了以頭搶地的李綏念,殺了坐在女人懷裡的趙瑾,連成陵里躺著的替死鬼也沒放過,後又鞭了先太后的屍。在這過程中,他聽聞李綏念的爹曾經對她出言不遜過BBZL ,也被拉去凌遲了。

    她說過的,若他敢傷大雍百姓,她死也不放過他,然而十年間,他殺了那麼多人,她卻連夢裡都不捨得出現以次。

    李綏之,你這騙子。

    玄色長袍男人隨手掐了朵淡粉色野花,輕放在封土陵墓之上。

    他們想讓你進成陵,可你說過你不喜歡,你愛哭,我怕黃泉路上沒人哄你,我便把你葬在漫山野花的郊野,這樣可還喜歡?

    今日春來,遍野花開。

    謝卿摘了一朵又一朵,放進編織竹籃里。

    他摘了一天一夜,竹籃都溢滿了,可那是花瓣,就算是一整籃,也是輕飄飄的。

    和他的心一樣。

    十年生死,我獨茫,不思量,自難忘。念你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芳魂歸,三七巷,正梳妝。望你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山花岡。

    一隻月白色蝴蝶,順著花香,翩翩而至,落在謝卿唇邊。

    他闔上眼,聽她煽動翅膀的聲音,冷不丁從腳底傳來錐心之痛。

    生肉不動,野狗大喜,呼朋喚友,飽餐數月,剩百根白骨。

    你走快點,我來了,別讓我追上。

    李綏之,若有來生,願你平安喜樂,再不遇我。

    作者有話說:

    謝卿:連你都知道疼!

    謝東:?幾個意思?

    -

    第68章 必死無疑

    平綏村的春天, 是一幅色彩明亮的油畫,從淺綠到粉紅到嫩黃到熾熱如火的大紅,畫軸從村口鋪到村尾, 年復一年夜以繼日地維持著上千年的燦爛輝煌。

    今年,是考古隊見到這樣絢美春色的第五年。

    五年時光回憶起來彈指一揮間,卻足夠人從懵懂到老成, 無情到真情。從綏陵驚現於世,到發掘工作接近尾聲。

    內棺繪畫終於破解完畢, 四層棺按計劃開啟。

    終於即將見到墓主人,可工作組員的心情已不再是最初打開內棺時的好奇與興奮, 他們見過了李太后的真實生平,所以每一張臉上都帶著愧疚, 與難以言說的動容。

    是她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使大雍一千零六十多萬戶,五千六百十四多萬口人免遭於戰亂。

    也是她,被她的子民誤解抹黑, 痛罵兩千三百年之久。

    在場有部分男性,曾經看過一些書和史料, 對李太后出言不遜過,在四層棺打開後, 找沒人的地方,一聲不吭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

    安靜到落針可聞的恆溫實驗室里, 這一聲聲耳光,格外的明顯。

    隋知看著他們紅腫的眼睛, 不知為何, 覺得長久以來緊繃的心臟, 倏地鬆了一下。

    -

    從前發掘出土的雍朝陵墓中,所有女眷,無論皇后太后還是公主,均身著百子衣。

    百子衣,用珍貴的刺繡工藝製成,精緻地繡著一百個童子,象徵多福多壽多子孫,取其「宜男百子」之意,以示大雍皇室子孫萬代永世興旺。

    其歷史意義,充分體現中國古代男權社會的縮影。

    在綏陵之前,百子BBZL 衣甚至可以算是是判斷雍朝陵墓的一項重要標準。

    可當四層棺完全打開,他們看見躺在裡面的墓主人,穿了一件乾乾淨淨的白衣裳。

    成艷推了推眼鏡,難以理解這身素衣:「這意思是,大雍王朝滅了,所以墓主人不再用保佑子孫萬代永世興旺了?」

    在場的機位立刻推到成艷臉上,等著她發表接下來的重要見解,但成艷也就是這麼一說,沒有任何證據輔佐。

    攝像機左等右等,等不出結果,又把機位推回到內棺的墓主人身上。

    隋知就是在這時候,咬著手指甲輕輕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死後,不用再承載任何人的期盼了?」

    那樣孤苦伶仃的一生,終於在死後,不再需要傳宗接代,不需要保佑後世。

    終於得償所願,自由身。

    鏡頭在這句話後又立刻轉到隋知臉上,她天生不愛面對鏡頭,捂著臉不再說話,等到專家組開始針對她的這個猜測進行討論後,鏡頭隨即拉遠,她才把手放下來。

    專家組參加臨時採訪,工作組暫時休息,大多數人都在一旁默默地整理其他資料,只有隋知,一動不動地站在內棺旁,怔怔地看著棺槨里,那件埋葬了兩千三百年,仍不染塵埃的一身白,內心波濤翻滾。

    她想揭開蓋在她臉上的衣服,看看她的臉,問問她是否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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