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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44:47 作者: 葫祿
別看平綏村距離市區百八十公里,自從綏陵繪畫被官媒報導後,來採訪的大車小輛絡繹不絕,許多沒有得到授權的娛樂公司,以及短視頻自媒體得到流量密碼,就像狗仔一樣蹲在路邊,一通亂拍後添油加醋亂講,轟都轟不走。
而這些彩繪的內容,不僅引發社會大眾的廣泛討論,同時也在學術界掀起了腥風血雨。
歷史上記載的李太后是個不折不扣的淫後,先嫁給她的舅舅雍平帝,魅惑君王芙蓉帳暖不早朝,後來毒死親舅舅,跟奸臣苟合,好在最後落了屍骨無存的下場,也算是報應。
只是,從一層棺的棺蓋上來看,事實並非如此,至少在魅惑君主這件事,就和正史有了很大出入,反而更貼合野史上對她描述。
實驗室里各方專家都有豐富的考古經歷,其中八成以上是各版本歷史書的編纂者,各執一詞,誰也不肯讓誰,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十天掀一回桌子。
「成王敗寇,哪個敗者沒有被被抨擊過道德和品質?」
「無論勝者還是敗者,都有既定的時間和空間範疇,就算是勝者不可能存世千年,無論是勝者死後的歷史,亦或者是流傳到今日的史書究竟是哪個朝代所記,都不是是勝者或者敗者可以決定的!」
「即便是以實記載,但你們別忘了,只要是書,就是人寫的,有個人傾向在所難免!」
食堂里,兩派專家例行吵架,隊員們一個個像鵪鶉似的窩在角落裡低頭吃飯,誰也不敢說話。
隋知偏著頭,認真聽他們吵架的內容。
「快別看啦。」坐在她對面的程以歲一手捂著唇邊,湊近了提醒,「上回田原就是因為看他們吵架,被拎過去提問,結果兩幫人最後一塊給他講歷史,他到今天做噩夢還夢到唐僧念經呢。」
「還有這事?」隋知緩緩把頭轉過來,心不在焉地拿小勺舀了碗裡最後一口紫菜蛋花湯,勉強笑了笑,「我吃完了先走啦,你們慢慢吃。」
她把不鏽鋼小碗放到架子上,獨自離開食堂。
成艷端著餐盤往程以歲這邊挪了一個位置:「你跟隋知吵架了?」
程以歲搖頭:「沒有。」
「那怎麼感覺她最近總是一個人哦。」成艷看BBZL 著隋知單薄的背影喃喃道,又看到她今天只用了一個碗,不禁有些擔心,「而且就只喝了一碗湯。」
……
城市裡早秋和夏日的看不出分別,但鄉下的季節分割很明顯,清風吹起金黃麥浪,小溪潺潺,頭頂雀鳥驚醒吱呀的那一聲,難分古今。
午休時間,就算隋知的指紋能進得了大門,其他房間也都是鎖著的進不去。不過她早就已經習慣,茶飯不思,搬了常做的椅子在門外,頭枕椅背,對著一塵不染玻璃里的內棺發呆。
彩繪是先用工藝刻出輪廓,後用特殊的顏料上了色,科學保存的緣故,出土後這些顏色也沒有消失,一花一草,一鳥一木,深埋地下兩千年三百年之久,依舊栩栩如生。
可既然是「栩栩如生」,就該說明他們本該是「死」的,但隋知常常在發呆時,看到比肩接踵的皇宮朝臣散去,仰頭望天,耳邊響起他們在史書上說過的那些祈國盼家的話;看見東邊滿園梅花落地,聽見沾在泥濘的雨地里濺起幾不可聞的水滴聲;又看見負手而立的奸臣,彎腰抱起尊貴的小皇后,和不知道哪來傳來的淙淙流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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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與趙瑾一別,李綏之果真就沒再出現在他面前過,太后不是不催,但李綏之正巧染了風寒,就算趙瑾是傀儡皇帝,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國本,總不能讓他病了。
幾個月來,除了在坤寧宮養病,去上齋讀書學字,李綏之哪裡都不曾去過。
沒人知道,她在心裡還另外謀劃著名一件事,只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想走這一步險棋。
直到那一日,她在奴婢們的陪同下,去到上齋,聽到裡面發出了女人尖銳的叫罵聲。
「你們這群閹人,知道本宮是誰嗎?就敢讓本宮下跪?」
上齋是供幾位尚未受封的小親王讀書的地方,沉靜雅意,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聲音,她一貫來得早,這時候更應該安靜才對。
李綏之不禁加快腳步,視線越過竹林,只見一位身著煙粉煙籠梅花百水裙的女子,看衣著頭飾,該是個嬪位。
嬪位……怎麼會進上齋呢?
宮嬪仍在破口大罵:「本宮這雙腿,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吾皇,何時跪的著一個授課師傅了?」
授課師傅……謝卿?
李綏之心頭一緊,快步走改為小跑。
謝卿被這尖銳的女聲吵得不耐煩,棄了筆扔到硯台里,在白宣紙上濺出幾滴濃黑的墨點,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微臣不過是問娘娘聽到什麼,娘娘怎麼還罵沒完了?」
宮嬪被他忽然刺過來的眼神嚇得一愣,可她自詡身居高位,不肯低下高貴的頭,梗著脖子虛張聲勢:「你管本宮聽到什麼了?本宮聽到你要造反,出了這個門,本宮就要去稟告陛下!」
「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聽到這,宮嬪還有些沾沾自喜,正想著等下他認錯時該怎麼刁難這些人,卻見太傅轉過BBZL 身回到座上,重新拿起竹管蘭亭狼毫,淡聲說,「拖出去打死吧。」
「我看誰敢!」宮嬪身子一震,「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