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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44:47 作者: 葫祿
憶起往昔,再看今日, 趙父悲喜交加,從隋文瑛病逝後就跟著一病不起, 趙家上上下下亂作一團。
隋文瑛的葬禮儀式那天,隋知以晚輩的身份給各位前來弔唁的人引路, 一直到了晚上,才得空在外面草叢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無意中, 她刷到朋友圈裡李庭念在幾秒前發的動態,她說,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趙謹,諷刺的是,在隋知看到這條朋友圈的同時, 下面多了一個點讚的人,是趙謹。
再一划, 那條朋友圈不見了。
隋知放下手機,看向草叢兩側隨早春寒風搖曳的洋槐樹, 想到過去幾年的事。
那一年,李庭念使了多少心機, 拼了命要進豪門,時間才不過彈指一揮, 就成了今天這副悔不當初的局面。
春風吹掉了幾片暗綠漸尖的洋槐葉, 它們幾時高懸, 幾時埋地,細想來,像極了人生。
榮枯皆有數,得失難丈量。
隋知坐著休息的椅子正對著靈堂,放下手機一抬頭,便看見隋文瑛面帶微笑的黑白遺像,她的眉眼其實和隋韶嫻很相似,只不過一個鷹隼般犀利,而另一個要溫婉柔和得多。
看到這雙眼睛,隋知抬頭看了看二樓,此刻母親應該正在那裡慟哭吧。
隋韶嫻總習慣在她面前偽裝堅強,只要隋知在的時候,她總是緊咬著雙唇一言不發,這會兒隋知是刻意避開她,好讓她把情緒發泄出來。
這一天太忙太累了,隋知趴在謝徊腿上,歇了很久後說:「忽然覺得,先離開的人,好像要輕鬆一些。」
她說完,謝徊勾著她腰的力道倏然重了一分,毫無BBZL 防備的隋知又疼又癢,起身質問:「你幹嘛?!」
說完卻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他染指緋紅的眼底。
隋知一愣,眨眨眼問:「怎麼啦?」
怎麼好像要哭,又在強壓著胸口丘壑。
他跟隋文瑛也沒交情又沒深到這個份上啊。
謝徊喉結輕滾,貼在他頸間若雪般柳絮隨著他的動作紛揚遠去,他嗓音喑啞,將痴嗔恨都隱去:「沒事。」
……
你沒說錯。
先死的人,比活著的人輕鬆,誰能比你更懂這個道理。
自私的小東西。
-
儘管隋知曾經和隋文瑛有過一次對話,但是失去多年的親情並不會因為一場對話而驟然濃烈。
春來暑往,親人離世的悲愁日漸淡去,綏陵出土的竹簡也有了最終的結果。
一共一千八百九十二片竹簡,其中九百片可以拼成完整圖片,詳細介紹了道家學說的主要創始人之一周子的生平,在此之前,各種傳世書籍都沒有完整記載周子的姓與氏,綏陵出土的竹簡則明確寫著周子姓陳名禮,字有恭,並寫到了周子三十歲的準確紀年,由這一時間節點,可以推算出周子的詳細生年,對今天的道家研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輔助作用。
既然這其中九百片這麼重要,那麼想必另外更靠近內棺的九百九十二片更加重要,半年間,研究所陸陸續續來了許多文保和文物修復的專家,也有不少攝製組隔三差五就來申請拍攝,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這剩下的九百九十二片,竟然沒有任何深刻的歷史含義,只是一種名為「六博」棋的行棋口訣。
「到底真是個小姑娘,再怎麼陰狠糜/爛,也還是童心未泯。」
凌晨兩點,所有資料整理完畢,集中整合的時候,田原一邊伸了個攔腰,一邊評價道。
他剛說完,對上澹臺長明警告的眼神,立刻改口:「不不不,不對不對,其實我想說的是營建墓葬之人真是周到,他一定很擔心墓主人在九泉之下會孤獨!」
他這兩幅面孔,把教授都給氣笑了。
顯而易見,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在心裡默認綏陵真正的墓主人是李太后,只是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身為專業學者,大家還是會小心翼翼避開這個結論,田原是太累了,才會不小心將這個心照不宣的身份脫口而出,犯了大忌。
澹臺長明謹慎刻板,因為這件事,在凌晨又把他們集體教育了一頓。
走出科研所時,天空已經透出了第一縷幽藍的晨曦,科研所外面賣油條的早點鋪已經叮叮噹噹架起了油鍋。
昨晚剛得知要加班隋知就已經跟謝徊不用來接她,沒成想,拿出手機準備跟同事一起打車的時候,隋知還是看見了他的車。
她把手搭在額頭上,遮住照在眼睛上的第一縷晨光,往前走了幾步,而車裡的人也有感應似的,緩緩睜開眼睛。
隋知把手放下來,迎著明媚日光,奔向她的愛人。
「之之。」
身BBZL 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隋知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到了一張憔悴滄桑到陌生的臉。
「我昨晚本來想找你聊聊的,但是看你一直沒出來,辦公室燈還亮著,就在這等你。」
同樣都是等待了一晚上,但面對趙謹和謝徊,隋知內心的感受完全不同。
她想到網上一句流行的話,說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可是再一想,又覺得不那麼貼切。
其實,對趙謹,她始終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儘管沒有血緣關係,卻也像是對待一位遠方親戚那樣疏離。
但對謝徊,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動心了,像是一場久別重逢,美夢成真。
「小舅舅。」時隔多年,隋知又喊了一次這個久違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