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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24:32 作者: 枕上檀痕/十七汀
    他沒有等蕭晏池的回答,繼續道:「是因為您。」

    「從我第一次在晏懷的身邊感覺到你的時候,我就一直等你。」君伶直起身子,毫無避諱的看向蕭晏池,自從和他相遇以來,他其實一直將自己隱藏在柔順的軀殼底下。

    就像一隻耐心捕獲獵物的蜘蛛,布好了一張網,借著蕭晏池的心軟和遷就,無聲的加大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看到了蕭晏池眼中的驚詫,但他並沒有迴避,而是將手環上蕭晏池的腰,將他拉近了自己。

    「也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他直視著蕭晏池,道:「我上戰場之前大病了一場,但是軍隊不會因為我生病就推遲入伍的時間,我依然跟著去了。渾渾噩噩的殺了第一個敵人,渾渾噩噩的回了營地。發燒,做夢,忘記,殺人。這四件事就像是一個不斷複製增生的毒瘤,在我的心中擴大,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沉浸在裡面出不來了。」

    蕭晏池想起那時君伶說過的話,他說自己總是會做夢,可是夢裡的記憶又會在醒來後很快消失。

    他意識到君伶此時正在向他剖析一些他以前從未懷疑過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打斷,而是儘量讓自己顯得溫和一些。

    畢竟面前這個看上去很鎮定的人,其實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不自知的顫抖。

    「因為是貴族,所以軍隊請來了心理干預師,他說我可能是剛上戰場所以受刺激了。雌蟲,會因為戰爭受刺激,這簡直是整個營地的笑話,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在休戰期回去過尼達克萊,當時君聞來找我,我仍然記得他那時候的樣子……」君伶的聲音開始有點沙啞,那種如影隨影的,腳永遠也踩不到實地上的空茫感,似乎又隨著回憶一併涌了上來。

    「我也算是他為數不多親近的人了,那是我上戰場之後我們第一次見面。他踏入門檻前臉上還帶著笑容,可是當他的視線觸及到我的時候,瞬間後退了一大步,就像看到了什麼怪物,滿臉驚懼。那個時候……我可能已經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瘋子了吧。」

    「一直到雌父獲罪,被晏懷帶到他的莊園。其實我那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如果我進了監獄,很大的可能會因為發瘋被擊斃。當我知道帶走我的是那個以虐/殺雌蟲出了名的雄蟲之後,我甚至是喜悅的。如果有人能結束我的生命,那我是不是不算違背腦海中那個讓我活下去的聲音……」

    「可是,不久之後,在君聞它們被盯上的時候,您出現了。」

    說到這裡時,君伶臉上的表情變的很奇異,某種迷幻和陶醉之色浮現在他的面容上,像是犯了毒/癮的人磕到了救命的藥。

    「就在您出現的那一瞬間,我痊癒了。」

    「你聽過一種石頭嗎?傳說觸碰到那種石頭的人,他身上所有負面的痛苦都會被成倍的轉化成正向的情緒,您就像是那塊石頭。那一瞬間的滿足感,徹底驅散了我數年的陰影。所有雌蟲都將晏懷當成惡魔,可是我不一樣,我遇見了我的。」

    君伶的情緒波動很大,他看上去雖然正常,可是語句顛倒,稱呼也很亂,一會您一會你,整隻蟲情緒都不太對。

    從君伶口中說出的事情逐漸顛覆了蕭晏池一直以來的認知,他雖然震驚,可還是一直控制著表情,避免刺激到此時的君伶。

    「起初我以為這是所謂的雄蟲對雌蟲的吸引,可後來我發現我能夠抵禦雄蟲所有的精神控制,這不是生理的本能,這是治癒我的良藥。我甚至不需要觸碰您,只要您出現,我就會瞬間從那種情緒中掙脫。」

    「別的蟲都說我抗打,才在晏懷身邊堅持了三年都沒有死,可是只有我知道,這種痛苦跟之前的折磨相比根本無足輕重。這不是虐待,這是救贖,我在他的酷刑中,重新活過來了……」

    蕭晏池瞬間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的眼神,那時的君伶在剛看到他時,曾讓他有過短暫的不適。

    那種幽暗的眸光,就像是一個心思詭秘的獵手在斟酌該如何下口,可是君伶後來的溫順和那三年中因旁觀而起的憐憫占了上風,讓蕭晏池轉頭就將那抹戒備忘記了。

    如果按照君伶所說,那他所有的表現其實並不難猜。

    除了驟見時他泄露的眼神的之外,他之後順從柔和的表現更像是一種試探。更有甚者,君伶感覺到了自己對他的憐憫,所以刻意選擇了一個最能讓他卸防的方式來接近他。

    等到有了一定的地位,他才開始在不經意間泄露自己的強勢和占有欲,慢慢蠶食著他身邊所有的空間。

    蕭晏池一時之間情緒複雜。

    他甚至有點判斷不清君伶的做法究竟有沒有錯。

    誠然,如果一開始他所接觸到的就是一個心思詭詐,步步為營的雌蟲,也許根本不會有後來這一切。他的理智會讓他避讓這種人,根本不會給他接近自己的機會。

    但是當他了解了全貌,知道一切,並且親自感受過君伶那種無望而深切的痛苦之後,終究還是心疼占據了上風。

    愛就是愛,愛情中的手段一旦變成雙向奔赴之後,陰謀甚至都開始變得可愛。

    「為什麼選擇告訴我這一切?」如果君伶不說,那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懷疑這些事情。

    「因為您說永遠。」君伶顯然還沒有從那種壓抑而激烈的情緒中抽離,他的眼神甚至還有點遲鈍,「我以前只想只爭朝夕的留在您身邊,所以我可以用盡一切下作的手段只為了短暫的明天。可您說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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