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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3:19:05 作者: 貳兩肉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飛出棧道,雲挽蘇廢人一個,跺著腳焦急道:「我呢?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啊!」

    沒人回應,他便沿著棧道找出路,腳下也得小心,稍不留神便會落入水中。泛青黑的水潭,深不見底會吃人。

    這邊,餘羨忽而想起雲挽蘇,折回來哪還有什麼人。

    黑霧漸起,餘羨望著白盡澤消失的方向,耳邊脆鈴聲響,比以往聽到的更添一份蠱惑。

    他腳下不穩,撲通跪在棧道之上。樹人睜了眼,五指蜷縮捏的咔咔作響,撐起半身望著他。

    「你沒死。」餘羨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耳里唯有那串銀鈴,震耳欲聾地在顱內迴蕩,同他的意志殊死搏鬥。

    聲音來自四面八方的石頭人張口的口。源源不斷朝他襲來。

    樹人不說話,一點點爬向他。五指悄無聲息變長,指甲發黑,枯枝一般在地面移動。

    餘羨抽出鎖魂鏈纏住那雙手,他封住聽覺,什麼都聽不見了,連顱內尖銳的脆聲一同噤聲。

    樹人顯然未曾料到,掙扎,滾動。

    鎖鏈纏繞,樹人看似再無還手之力。餘羨起身一腳踏在她的胸口,壓制住了道:「你不是她。你是誰?靈梵?」

    她並不知曉靈梵是誰,掙不脫便翻身往旁邊滾,等餘羨看出她的意圖後,腳踝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一同墜入水中。

    急速下沉之時,餘羨腰上一緊,背後有白綾纏住了他。

    水底下別有洞天,餘羨抉擇一番還是鬆了腰上的綾帶,奮力向下游去。

    第37章 別理我。

    竟不是死水。

    水面平靜,無波無紋之下暗流涌動,不消多時,餘羨便被一股不知方向的力道吸進湍急的水流漩渦。

    方才看到的別有洞天瞬間明了。是被淹沒的石頭人,水面上所展現出的僅只是小部分。

    淹沒在地底下的才是中心地帶,大片大片石頭人屹立斜坡之上。萬丈深淵裡竄出的巨型石像似深淵的凝望,混著蔑視萬物的淡漠。餘羨只是石頭間最渺小的那一個點。

    這座怪誕的城池隕落至此,石與石之間的縫隙布滿水草青苔,時日不可估量。

    漩渦把餘羨往下卷。他被池底的岩石撞得渾身都疼,換做普通人早已一命嗚呼交待在水裡。

    餘羨只是皺眉,放鬆身子似隨風的葉,毫無章法描摹水流的形狀,直至被捲入細窄的暗道。

    眼看就要徹底墜入,餘羨伸手抓住一切能碰到的東西。奈何太滑,根本抓不穩。指腹擦破了皮,深得見骨。

    血紅快速衝散了,唯留下散不盡的痛。

    水泡的滾動聲吞沒了他的掙扎,電光石閃間,一隻手橫穿漩渦圈,抓住了他的胳膊,緊接著便用力抱住了。

    餘羨驚魂未定,透過翻滾的氣泡看清來人,高懸的心終於得以落下。

    白盡澤來了。

    兩人一道被捲入洪流中,餘羨能覺察得出抱著他的人將他護得極好,除了耳邊的水聲便再沒有任何磕碰。

    暗道狹長,四下黑暗,具體不出他們到底被衝到了什麼地方,只是一直在往下。

    局勢不妙,若一直這般往下走,等待他們的或許是飛瀉而下的瀑布,那便更加危險了。

    水下待久了,餘羨用光了氣,臉色發青,白盡澤貼著他的唇度過去一些。

    黑暗中黑一點光亮慢慢放大,暗道就快到頭了。

    這般撞上去的衝擊力不容小覷,即便死不了也是重傷,水下不好施展,又談何防患於未然。

    餘羨有意承下這道衝擊,閉眸緊緊抱著白盡澤等待碎骨的痛楚降臨。半晌過去,水流忽而緩和了,他們被衝到另一個棧道。

    餘羨那點擔憂在白盡澤看來何等的微不足道。他知道這個人無比強大,下意識地保護仍舊不受控制。

    他不提,當做無事發生。

    爬出水面,餘羨趴在地板上喘氣,發青的面頰漸漸換作灰白,咳嗽不斷,將灌進口鼻的地下水吐出不少。

    白盡澤拍一拍他的背,別的什麼都沒說。

    關切是真,不理也是。

    這地方同極之淵有得一比,無風無雪,卻凍得人止不住顫抖。濕透的衣衫片刻工夫結了一層薄冰,動一下便摩挲得皮肉生痛。

    張口間白霧四散,餘羨想說什麼,哽在喉間,餘光瞥見白盡澤的疏離,心臟發緊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落水是他任性為之,再冷也不能表現出來,兀自從木道上爬起來環顧四周。

    他們在一個不大的岩洞中,人為陶鑄的木道經水流長年累月的沖刷變得腐朽了。腳踩著軟軟綿綿,遂不敢踩得太用力。

    再看身後。靠岩壁的地方有一堆枯骨,結滿蛛網落了塵,有些年歲了。

    「這裡是入口?」餘羨不確定,問:「是巫疆的入口?」

    白盡澤不接他的話,垂頭慢條斯理將手上滴水的白綾一點點往手腕上纏,末了將上邊的褶皺也一一撫平。

    「這是一條死路,我們是繼續下水,還是原路返回?」

    無人應答。

    沉默良久,餘羨便知白盡澤就是有意的不願理會自己。他又等了片刻,白盡澤還當沒他這個人,視線也不往這邊落。

    餘羨心知肚明。

    落水那一下,是他親自將腰上的白綾鬆開的。他沒有領白盡澤的情,將一番好心置之不理,是他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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