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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2:58:35 作者: 四月風暖
    第5章 酸棗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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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大夫?」

    幾乎在認出人的同時,鍾懷遠上前扶住了祁冬青。眼前的人胸腹前到處都是血跡,一下子竟瞧不出到底哪裡有創口。

    「你哪裡受傷了?」

    祁冬青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回頭,直接就撞上了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鍾學……鍾護士長。」祁冬青猛然想起這是在急診室,開口後立刻糾正了稱呼,「放心,我沒受傷。剛才我在現場做了一些應急處理,但是不放心所以跟車來了而已。」

    病床的滾輪聲和帘子拉動的聲音此起彼伏,交通事故中受傷嚴重的幾位患者已經被火速推進了搶救室,一個胸部插了塊擋風玻璃碎片,一個開放性骨折,還有一個沒有明顯外傷但已經陷入了昏迷。

    「愣在那裡幹嘛,還不趕緊過來開放靜脈通道?」鍾知停不耐煩地掃了一眼旁邊的見習學生,「你們頭兒平時沒教嗎?還說急診是仁濟的前線,就這素質也不怕耽誤治療。」

    看似在教訓新人,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影射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沒人趕吱聲。

    鍾知停醫術高超,為人更是心高氣傲,對治病救人這事兒嚴謹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不僅是直接管轄的醫生,胸外的護士也被折磨得個個都能獨當一面,也難怪他這會兒對著頭一次碰到大場面的見習學生發脾氣。

    鍾懷遠雖然平時表情嚴肅了些,可實際上很好說話,這些學生在急診中心哪裡見過這麼恐怖的魔王,心想日後要是輪轉到胸外,准得被他這張毒嘴責得滿地掉眼淚。

    鍾懷遠嗅出了比血腥氣還濃重的嘲諷味,剛想上去幫忙頂一下這陣疾風驟雨,科主任就制止了。

    「你都下班了,就別摻合了,交給我們吧。」科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緊接著就拉開帘子進了第一間搶救室。

    剛才還亂鬨鬨的大廳一下就空了,祁冬青有些擔心地望了一眼鍾懷遠,後者的眼神始終落在緊閉的帘子那兒。祁冬青知道剛才那個出言不遜的醫生是醫學泰斗鍾教授的兒子,雖然只是偶爾在飯桌上聽家中長輩提起,但他也知道這人囂張跋扈慣了。

    早就聽聞兩人不和,如今迎面撞上這場單方面的摩擦,濃重的火藥味甚至都濺到了他這個旁觀者身上,但承受著主要火力的當事人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鍾懷遠看上去一點兒都不生氣,祁冬青知道,他目不轉睛盯著那裡,不過是手癢想去幫忙罷了。

    祁冬青忍不住開口:「如果真的想去,你可以去換上衣服過去的。」

    鍾懷遠的思緒瞬間回籠,意識到自己剛才把人晾到一邊,他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剛才的情況有點複雜,沒能顧到你。」

    「不用跟我道歉的,我沒事呀。」

    祁冬青擺了擺手,手腕卻不小心蹭到了鍾懷遠的衣服,在他的淺色衛衣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紅痕。

    鍾懷遠是側身站著的,剛才的觸碰感也很輕,因而沒有發現自己衣服肩線後面有了一處髒污。

    祁冬青緊張了一瞬,可道歉到了嘴邊又硬生生收住了。那處比煙雨中的山還模糊的血污,是他在鍾懷遠生活軌跡里留下的第一筆痕跡。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灼熱,為了不讓鍾懷遠察覺自己呼吸的變化,他默默往後退開了一些。

    鍾懷遠敏感地捕捉到了祁冬青退後的趨勢,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有些不在的人。小大夫站得端端正正,十指緊緊交叉著貼在自己的皮帶扣,垂著頭的樣子像是乖乖聽訓的小學生。

    小大夫還穿著沾滿血的西裝,儘管此刻來往的人不及白天多,但難免會引人注意,再加上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看了想幫他立刻報警。

    「跟我來。」

    急救室都被重患占用著,鍾懷遠只能先帶他到休息室。鍾懷遠不確定祁冬青到底有沒有受傷,因此選擇伸手扶住他。

    感受到前臂輕微的拉扯力量,祁冬青低頭望去,是鍾懷遠攙住了自己。他連忙想要掙脫:「我衣服很髒,可以自己走的……」

    「再髒的都碰到過,你這算什麼。」鍾懷遠當他是怕看病的嬌氣小孩,強勢地將人固在自己臂彎的範圍里,「別亂動,到時候萬一真有傷就不好了。」

    祁冬青「哦」了一聲瞬間乖順了下來:「我都聽護士長您的。」

    鍾懷遠也不嫌髒,一隻手托住祁冬青的手腕,一隻手掌心貼著他肩膀處。明明是非常自然的攙扶姿勢,祁冬青卻不合時宜地有了些旖旎的情緒,哪怕一對老夫婦從他們身邊經過時用的是同款姿勢。

    祁冬青不在乎,他只覺得,就算鍾懷遠把自己放進輪椅,他都能覺出甜蜜。

    鍾懷遠把祁冬青帶到休息室坐下後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才端著醫用托盤迴來。

    「你先把外套脫了,小心一點。」鍾懷遠從自己的儲物櫃拿了條乾淨的毯子出來遞給祁冬青,「冷的話先用這個蓋一蓋,我給你檢查一下。」

    祁冬青習慣性地拒絕,卻被鍾懷遠命令般的眼神嚇住了,好像不接受就要生氣一樣,他只好乖乖接了過去。

    什麼啊,還挺霸道的哦。

    羊毛毯子有一股洗衣液的味道,像草木,冷冽中帶著一點清新,和鍾懷遠給人的印象一模一樣。柔軟的觸感落在祁冬青的肩膀上,像是被它的主人攬在懷裡般,溫暖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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