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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2:58:35 作者: 四月風暖
儘管賀學長的本意只是給和春堂的招牌背書,但他無意中牽起的線,祁冬青不想浪費。
祁冬青見不到人,只能從鍾懷遠口中聽轉述:「外公他平時是個怎麼樣的痛法?」
鍾懷遠學生時期的用功刻苦是國醫大里出了名的,不僅本專業學得好,其他專業的課有空都會去旁聽。他曾經說過做醫護最重要的是通曉醫學的方方面面,只有知識和技能永遠不會背叛需要救治的患者。
即便知道鍾懷遠厲害,當祁冬青聽到他條理清晰、還帶著自己看法的病理闡述後還是小小震驚了一下。
他說完,甚至還將手機遞過來給自己看了幾張照片。第一張是之吃過的西藥,第二張是外公剛拍過來的,大張著嘴,將舌置於鏡頭前。
不僅是過往藥物,為了方便自己舌診,連這都想到了。祁冬青看向鍾懷遠的眼神里不自覺又帶上了濕乎乎的崇拜。
「老人家覺得這種病不打緊又不放在心上,吃藥也是因為我視頻里問起來,才應付我吃點。」鍾懷遠說到外公的時候眼神不自覺柔和了許多,可站在父親鍾教授身邊時,祁冬青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除了木然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摸不到脈象始終不太好,可以先試試藥酒外敷。」祁冬青努力不去想人家的家務事,認真寫起藥方,「外公是住我們城裡嗎?」
鍾懷遠搖頭,說是在外省鄉下,但具體的地方卻沒有提。
「那學長怎麼打算?」祁冬青將寫完的藥方扯下來遞給鍾懷遠,「是直接把方子給老人家,還是在我們這裡配好寄回去?」
看到鍾懷遠思考的表情,祁冬青趁熱打鐵:「藥材好藥效自然好些,學長信得過和春堂的話,就讓我們代勞吧。」
親手寫方、幫泡藥酒,都是他為了以後還能繼續和鍾懷遠聯繫的私心罷了。
「我不是說老家的藥不靠譜,但在這裡你親眼能看到總歸還是放心些。」祁冬青怕他誤會,於是趕緊解釋,「況且聽你說,以外公的脾氣,收了方子也未必真的去找藥房。不如直接把現成的寄回去,老人家因為你的孝心總歸還是會用的。」
鍾懷遠似是被說動了,點頭說好:「那就麻煩祁大夫了。」
祁冬青連連擺手說不麻煩,又囑咐一些注意事項。在鍾懷遠起身告別的時候,祁冬青將人親自送了出去,又跟著去到藥房,叮囑裡頭的人泡藥酒不要怠慢。
祁冬青實在想不出什麼額外的理由留住鍾懷遠了,在前廳,鍾懷遠說完謝謝準備離開。他背著光,祁冬青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輪廓邊界毛絨絨的光線質感像針一樣扎過自己的心口。
祁冬青像中了魔一樣突然叫了他的全名:「鍾懷遠。」
一直以來,暗戀這件事他從不覺得委屈,這份感情與鍾懷遠無關,他從中受到的好,遠比別人看來的苦要多很多。鍾懷遠是那顆打破他靜水一般生活的命定卵石,是半途成為護士的鐘懷遠讓他分清家業和熱愛的界限,重新理解並審視自己對中醫的堅守。
喜歡鍾懷遠的心情這些年來從未淡去,儘管不是經常會想起,可每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就會加重一些。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祁冬青守著這棵不會生根發芽的種子,也沒期待成蔭開花。他從未被拿起,因而沒有放下這種說法。
他本該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在遠處安靜地消化鍾懷遠的擦身而過,但這一次祁冬青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勇敢一些,就會永遠失去進入鍾懷遠世界的機會。
鍾懷遠是孤獨的,他從大學就這麼覺得了。此刻的祁冬青只有這一個想法:成為什麼角色都好,他想擁有一個能給予關心也不顯唐突的位置。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祁冬青低著頭將自己的二維碼懟出去,不敢去看鐘懷遠此刻的表情,「方便的話,學長可以隔一段時間就和我說說這藥酒療效如何,外公的風濕痛我想繼續跟進。」
祁冬青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現在這樣的行為和大學時期冒失衝上去和鍾懷遠搭訕的人有什麼區別。
他知道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他從沒想過利用公共場合施加壓力,可眼下這行為在祁冬青眼裡已經算得上道德綁架。他應該在診室里就邁出這一步,祁冬青後悔又尷尬,舉著手機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一下又有了退怯:
「不方便的話……」
視野里鍾懷遠的鞋頭向他靠近了些,繼而有根好看的食指輕輕觸在他的手機上,逐漸變暗的屏幕重新亮了起來,像漫長極夜後終於迎來的久違日出。
「方便。」鍾懷遠說,「以後就麻煩祁大夫了。」
叮的一聲,手機提示音適時響起——
「TJan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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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入肝腎,補肝強筋,補腎健骨
【1】出自洪咨夔的《夏至過東市二絕》
鍾懷遠的暱稱有意義,看到後文會知道~
第3章 澤蘭
「您已添加TJan為好友,現在開始聊天吧。」
每當屏幕就快暗下去的時候祁冬青又用拇指輕戳一下,皮膚似乎還能感覺到方才鍾懷遠短暫接觸留下的體溫。
當年在圖書館,鍾懷遠總是坐在二樓中間靠窗的位置,藏在半人高資料後面的肩頸線流暢而健美,隨著寫字或者翻書的動作在空氣里留下惹人遐思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