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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2:58:35 作者: 四月風暖
引導護士被這份生人勿近的氣質壓迫著,猶豫了幾秒才出聲:「您好,請跟我來。」
鍾懷遠被帶到了連廊拐角的診室,他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面只掛著一個乾乾淨淨的木牌,刻著「遠香室」三個行楷。
護士將人帶到門口就轉身出去了,鍾懷遠敲了敲敞開的門才走了進去,一眼瞧見了醒目的名牌——
祁冬青。
冬青入藥,醫人醫心,瞧得出是吃這碗飯的寓意。
祁家小少爺沒有抬頭,正伏在桌案上謄抄著東西,低垂的眉眼看不太清,但裡頭藏不住的溫潤水光竟如同他筆下墨一樣,淌得滿屋都是。他執筆的腕很穩,手也好看,午後的光從屏風後面斜射進來,盛著小少爺綽綽的影子。
鍾懷遠站在兩步之外的地方沒有動作,安靜地融入這份短暫的美好。橫亘在生死間的急診和輸贏參半的拉鋸是他習慣面對的日常,因而他願意將眼前的場景用「美好」這個詞去形容。
鍾懷遠很少承認美好,也不常使用這個詞語,但此刻他將它送給了萍水相逢的同行。
雖然不忍打擾,但鍾懷遠晚些還有事情,不得不開口提醒這位小中醫忘記了他的病人。
「祁大夫。」
鍾懷遠確定自己的聲線正常、語調適中,可不知道為什麼,本來還垂著眸儀態端莊的小少爺突然間抖了一下,像是受了驚嚇般。收尾的那一橫因為沒控制住力道鏟過了半張紙,將那頁方子暈得亂七八糟。
小少爺猛抬起頭,直直望向他的漂亮眼睛裡多了一層莫名的水霧,像被雲遮住的月亮,又像被晚風掠過的樹影。鍾懷遠瞧見他的嘴巴動了又動,卻像是被施了咒般說不出一個字,只在唇上留下了兩個淺淺的齒坑。
和春堂的人怎麼都這麼古怪,一個嘴皮子快到殘影,一個張口無言像個啞巴。
鍾懷遠試探性地又叫了一句「祁大夫」,小少爺又抖了一下,幅度是比前一次小了,可就是不回自己的話,倒是突然撥起了手邊的算盤。白皙的指頭勾著純木珠子,升落間一頓鏗鏘和壁聲,動作大到整個桌面都跟著震。
鍾懷遠面色如常,卻心說:這小大夫看著木木傻傻的,到底靠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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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志,可養心安神、祛痰消腫。
久等了,新文終於開更啦!!!感謝你來看這個溫暖治癒的故事。小可愛們新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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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青
祁冬青畢業後帶著分館從家裡出來已經有幾年了,平時白天坐診,晚上和周末會開中醫文化體驗班,面向人群都是小朋友,偶爾也會有單獨的成人班。
祁家人丁興旺,雖然和春堂祖祖輩輩都行醫,但族中長輩也算豁達,小輩如若志不在此也絕不強求。這一輩里,祁冬青最有天賦,也是唯一一個留守家業的。
兄弟姐妹們都找到了自己喜歡的行業,唯他像老宅庭院中的觀賞魚,周遭的假山精美華貴,可未來也如池中水般一眼就能看透。
祁冬青的生活原本是一冊不再新鮮的經典,縱使倒背如流,也要笑著再讀上千百遍。後來,追隨一個人的勇氣讓他變成屋檐下的羽燕,可他最終還是沒有飛離祖輩固守的根基,仍緊隨著家業的餘蔭。
祁冬青從小就是這輩里最乖最聽話的一個,從不和人鬧紅臉,也沒跟長輩叫過板。延遲發育的「逆反心理」在二十三四的時候突然成熟,從不說拒絕的乖小孩不知道從哪撿來一身闖勁,帶著「不和祖制」的另類設想震驚了整個祁家。
他還是那樣的好性子,即便自己有了主意也不吵不鬧,只是和爺爺在祠堂談了好幾宿。這幾年頂著壓力慢慢做出了點名堂來,家中的質疑和議論才漸漸平息。
「能耐了啊祁冬青,為了個誰也不是的人離家出走!」推測出其中緣由的好友夏澤蘭翻了個逆天白眼,拿指頭狠狠戳他大腿,罵他有毛病,「我還不能說他是罪魁禍首,不然就是給人亂扣帽子,以後被他戳破了沒準得告你誹謗!」
祁冬青這時候總是笑,眉眼裡滿是想起那個人時特有的溫柔和自由帶來的生命力。「不關他事。」他說,「是我自己想的。」
到最後夏澤蘭沒了脾氣,從仁濟出來陪著他瘋,一起守著這家不倫不類的分館。
普通的春日午後,暖融融的風吹來數種花香,竟然有沖淡室內草藥味的勢頭。祁冬青在電腦上確認了一遍下午的安排,原定的兩個預約後面突然多了一個現場號,他仔細看了看,是個名字不熟的老人。
大多數時候新客都認老和春堂的招牌,像這樣誤打誤撞摸到他兒科門診還不掉頭走人的並不常見。祁冬青有點奇怪但也沒細想,哪有拒絕上門客的道理。
先看的兩個小朋友一個外感風寒一個脾虛厭食,都是常見的小毛病。兩個幼崽很乖,看病的時候不哭不鬧,結束了還會甜甜地說句「謝謝醫生哥哥」。
有家長說把握不好火候,問了幾句熬藥的注意事項,忍不住嘆道:「沒想到煲藥也不簡單,還得花心思、看功夫。」
「老話常說功多技熟,但誰不盼著一家老小身體健康呀。咱要不得這熟練,您說是吧?」祁冬青一邊寫方一邊回答,「我們也有提供代煎服務,您要是擔心,我這裡給您備註好,晚些去藥房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