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喔，是福氣美呀？」綢霞姐知道它，碎碎念著，「要是可以早一點想到，這些老臣、幹部和資深的業務，也就不會一想到跟你開會就……」

  「說得好像我被全部的人討厭似的。」金赫品打斷她的話，但他也知道這是事實。

  「沒有啦……」綢霞姐一凜。

  或許因為她年紀較大，在金羅集團能和金赫品閒話家常的，只有她了。

  他開始思索，自己嚴苛要求開會時不得鬆懈分心的策略是否錯了，那女人說的「一日之計大於晨，一定要吃早餐」才是對的？

  他的員工們，從來不曾稱金羅集團是自己的家嗎？

  八點一到，該開會的人一個個走進來，到零五分為止，全部到齊。

  與會的人，有光是資歷就比金赫品年齡大很多的老臣、有取得三到四項博士學位的資優精英、有費盡力氣才從營挖到的戰將……

  幾乎每一個人在這一領域的研究與專業，都勝過他這個銜著金湯匙的總裁。

  「總裁，我到嬌鳳漢方美飲館各點考察過……說實在，每個人對我們金羅的印象，真的就是『感冒要喝馬上好，感冒馬上好』那種傳統又本土的畫面，嬌鳳根本與我們格格不入嘛！」

  元老級的陳懷本忽然學起了廣告的音調，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大家還以為漢方化妝水，是跟感冒糖漿同一間工廠做出來的呢！」

  金赫品從還沒有接任總裁時起，就進入開發部推動與傳統葯技不同的保養品系列，並開發服務人員現場熬煮健康草茶供女顧客們當場試用的漢方美飲館，但一年多以來虧損連連，至今沒有任何起色。

  每個人都說，他是不想被稱為一生下來就註定要繼承大集團的好命少爺，才大手筆努力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硬要朝這個危險的方向闖。

  事實上也是如此，金赫品一方面不想只是固守父業，另一方面，他也認為這系列真的大有可為。

  只是自信歸自信，他一直找不出能讓消費者接受的方法。

  「又不是游泳，別人流行醫美，你也跟著做就會賣。」業務長尤大任咕噥兩聲。

  「既然尤大哥這麼了解做生意不能盲從，為什麼拉芙飯店最新推出的『健體帶著走』禮盒包裝，會跟我們還在研討中，將來要在超商鋪貨的『五色健康行』膠囊包裝的其中某個提案一樣呢？」金赫品將一迭設計稿推到他桌前。

  尤大任一聽刷白了臉，但還是強裝鎮定。

  「一千多件設計提案，都還沒有決定執行哪一種包裝，拉芙飯店竟然就先替我們挑出他們最喜歡的，還比我們搶先一步上市。」他睨著尤大任。

  「我怎麼知道？問美宜部啊！」尤大任心慌的看向美宜部主任，想推卸責任。

  「所有的檔案都鎖在我的計算機里，密碼只有我知道，而且每天更換一次，每次列印出來研討之後，我都會銷毀紙本，沒有一次遺漏！」美宜部主任為自己澄清。

  「尤大哥，你以為美宜部的機密跟你這個業務無關？拉芙飯店招待你去幾回酒店，還對你開出條件，只要你能偷我們金羅一個有關『健康』的提案過去，你就能跳槽過去？」金赫品站起身，兩手撐在桌上，一雙眼如火炬般的向他射過去。

  尤大任簡直以為自己快要自燃了，他滿臉通紅，不敢迎視。

  所有人皆驚訝不已的看著尤大任。

  「從我上任以後，要求保密的功夫必須做到極致，你偷不到任何提案和企劃，只好偷包裝設計，甚至不惜重金找人駭進美宜部主任的計算機。」

  「胡說八道！你別以為自己仗著老子爬上總裁這個位置，就可以亂說！」

  「我亂說？我跟拉芙飯店的總經理倪騰焰上個月才在星耀國際娛樂的派對里，為了一個女人打架，還鬧上新聞版面，之後又想盡辦法捅了彼此好幾個摟子。你明知他是我的死對頭，還接近他，或者，你就是故意要探知他的籌碼有多少，再決定要不要跳槽？」金赫品每一句話都說得尤大任冷汗直流。

  「我……哪有？」

  「倪騰焰要在飯店餐飲部推出健食新觀念的禮盒，所以故意在我身邊設下這個局，只等著看誰會上勾，然後笑我笨，你不知

  ..

  道他就是這麼無聊嗎？」金赫品一生氣，那整頭囂張的金毛顯得更張狂了。

  他「啪」的一聲，將另一本數據摔在桌上，整迭紙張嘩啦啦散開，甚是可觀，就是那一千多件設計圖稿。

  「雖然拉芙只採用了一件，但其他一千多件都被看過了，還能用嗎？」

  「總裁，您怎麼能證明是我……」尤大任發著抖，對他的稱呼也改回了總裁。

  「你與他安排的人馬見面、在酒店玩樂、甚至在飯店跟他們交涉的所有經過，倪騰焰都轉成聲音和圖像文件案送給我，你他媽還要什麼證據？你一直防著金羅有什麼保密的措施，卻不知道真正監視你的是位芙集團！」

  金赫品瞠大那雙常被人喻為受了詛咒的鑽石眼睛瞪著尤大任，他的氣勢惡狠到讓眾人以為如果他是獅子，一定毫不猶豫上前咬尤大任一口！

  整間會議室變得很安靜，沒人再敢多說一句話，氣氛僵持到令人呼吸不順。

  「你只是倪騰焰的一個棋子而已。」他直言，再刺他一刀。

  「總裁……我、我知道我錯了！」尤大任知道大勢已去，請求原諒。

  「收拾你的東西，把屬於公司的鑰匙、感應卡、檔，全都放在一個箱子，我會請人送你出去，離開時，不准帶走公司任何一樣東西，連一塊橡皮擦都不能！」金赫品手指著門口，以那雙炯亮得像會燒傷人的利眸瞪他，對他冷聲命令。

  「總裁，你……」尤大任沒料到他會決定得這麼快。

  「你在公司服務十五年，犯下這種錯誤，本來一毛錢都拿不到，但是我會以資遣論。現在請你出去。」

  尤大任嘆了口氣，只得跟派來監視他的員工離開會議室。

  事情發生得好快，其餘人都噤聲，不敢動作。

  之前完全沒有泄漏一絲風聲，金赫品一開口就連丟出好幾個驚人的訊息，還摔本子嚇阻尤大任，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讓想幫尤大任說話的營業長連一個字都沒機會說。

  他真像一雙靜靜等待獵物的獅子，一旦動作就無人能擋。

  大家心裡都在想，以後真的要小心些！金赫品都敢讓一向最賴皮、最會拗的尤大任人贓俱獲，無話可說的黯然離開公司，自己更不是他的對手。

  「惡魔……不，是被惡魔附身的獅子。」陸懷本不禁慶幸自己今天沒太囂張。

  成功剷除掉視之為廢物的傢伙後，金赫品的心情大好。

  是因為蒜味杏鮑菇炒蛋蘊含的豐富營養，讓他的思路行動都活絡了起來嗎？

  不！他才不會承認那個熱心過了頭的女人送的早餐對他有幫助呢！

  幾天後，福氣美從店長改由羅采綠送六十份早餐過來，她走向一樓大廳準備登記換證，卻聽見櫃檯側邊有人正低聲喝罵。

  「我講過，不想看到有人濫用自己的職權！你櫃檯接待，職責是當公司最重要的門面，不是利用八卦和公司員工套交情！」金赫品怒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何姐是那個意思，我真的不是想要拗她一頓飯……」

  「發生過幾次了？每次都說不知道，哪來那麼多不知道？」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她對我很好……」

  「要知道人心險惡！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單純，還是故意被利用？」

  一樓櫃檯有兩位櫃檯接待小姐，小玫是其中一個。這回又被總裁當眾訓斥，小玫害怕得再次痛哭，覺得自己好丟臉、好難堪。

  「好可怕喔……」羅采綠看傻了。

  原來，金赫品可以這麼凶，她頻頻冒汗，覺得自己前幾次真是在獅子面前逞威風……不過，他怎麼沒有在美人心包廂里把她罵哭啊？

  金赫品轉頭要走向電梯，卻見羅采綠杵在櫃檯前面，呆呆的看著他。

  「你來了。」

  「是……嗨，您早。」

  「『您』？」金赫品頗不習慣。

  「是，因為這裡是您的地盤。」她可不想成為他下一個炮灰。

  金赫品看她擺在地上的四大袋早餐，不禁皺眉，「你一個人帶全部的早餐？老闆怎麼讓你一個人拿來？」

  「誰有空就誰外送嘛。」她又笑深了臉上那對酒窩，不在乎自己得一次拿這麼重的袋子。

  他不喜歡她老是賣力到超出她能力範圍，她幹麼這

  麼喜歡攬事情做？

  他拎起其中三袋，「上樓吧！」

  「等等！總裁，我自己拿就好！」她驚呼，試著搶回來。

  「總裁又怎樣？總裁也有手有腳。」

  「可是，餵……」羅采綠還想搶回來，但他已經走進快關門的電梯，她也只得拎起剩餘的那袋追上他。

  電梯裡只有他們倆，想起剛剛見識到金赫品發飆，罵哭一個小女生的畫面，讓羅采綠很緊張，儘管她不是他的員工。

  到了十五樓，他走進每天都要開會的會議室，把早餐袋子放下。

  「這是你的。」羅采綠從中找出一小袋，遞給他。

  「我的？」他並沒有特別指定，她卻另外為他準備？

  「嗯！」她應了一聲，突地像想到什麼，連忙睜大眼澄清道：「別誤會我愛上你，因為你們公司我只認識你，所以抓得出你適合吃什麼，如果其他我都認識，我也會全部精心調配的。「

  金赫品怔怔接過她為他量身訂作的早餐，身為金耀群之子、金羅集團總裁，每天都有很多人房間討好他，可是她的關心卻總是出其不意。

  他當然知道她沒有任何目的，她只是習慣關心別人，並不是因為他特別。

  可是，當她說這不是特別為自己做的，他突然感到有點失落。

  「唐凝雪小姐的早餐，我也托工讀生送去了，說是你吩咐的。「

  「喔。「

  要每天親自買早餐給唐凝雪，是他自己訂的目標，但他實在太忙了，根本沒有空每天都這麼做，不料她居然會想到幫他一把。

  「你為什麼要幫我？」他忍不住問。

  「沒有為什麼，只要是我知道而且我能做的，不管是誰，我都會幫。」

  也對，金赫品見識過她的嘮ǒ刁、親切及善心，那並不是因為對誰有什麼企圖。「既然我有能力，你可以提出回饋的要求。

  「回饋？」

  「唐凝雪如果擔任我們的代言人，嬌鳳將會因此大翻身，那麼，你也算是貢獻者之一，要一點回饋是很理所當然，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給你。」

  聽著金赫品自信滿滿而又大方施予的語氣，羅采綠覺得這人真是有夠霸道的！袋裡的食物堆棧整理下，說：「我要回去店裡去了。」

  「等等。」他卻忽然捉住她的手，阻止她離去的腳步。

  莫名的，金赫品不想讓她走，跟她無聊的對話竟讓他感覺放鬆。

  「最近唐凝雪還有再到美人心嗎？」他隨口問。

  「有。聽說她前天想指名我，但是我那天去養護院看我爸爸，就沒遇到她了，曉慈她們都說，上次她負氣離開，這次特別指名我，一定是想修理我，哈哈！」她自嘲的挖苦自己，呵呵乾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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