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明明畏寒，藏月樓中的窗戶卻是大開。慕容灩梳著單髻，沒骨頭似地躺在榻上，長時間盯著窗外的眼睛微微發酸，她眨了眨，只感覺眼皮有些發燙。

    將涼透了的茶隨手從窗戶灑落，白瓷的茶杯撞擊茶几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高樓中略顯刺耳。

    百般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閉目養神間，臉頰感受到一陣涼風。

    慕容灩睜眼定了定神，待看清了來人，毫不驚慌地開口道，「本宮可不記得藏月樓何時開門接客，讓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淡漠的語氣中聽不出是驚是怒，「你覺得呢？通緝犯小姐。」

    幾日前身穿夜行衣的女人，今日穿著灰色長衫束著及腰的青絲，額前的碎發有些亂糟糟的，精瘦高挑的身影若僅是從後方匆匆一撇，旁人也只道是尋常書生。

    年輕的暗衛站在窗前先是恭敬的一揖，「郡主，下官叫明沁。」

    而後她像是不知要從何開口般撓了撓腦袋，手足無措的身影在慕容灩眼裡顯得有些憨，「今兒是重陽，所以下官想…」音量漸微，聽著有些心虛。

    「所以你登高登到了藏月樓？」慕容灩輕吐一口氣，挑了挑眉，只覺得有些荒唐。

    「我……」明沁吱嗚著，任務中無數次與死亡擦肩的瞬間都沒有如此刻般令她驚慌。

    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包用麻繩捆著的粽葉，迅速地將精巧的編織拆開，明沁張惶又不安地解釋，「這是東市的栗子糕，很好吃的，剛剛出爐而已。」

    她將手中的粽葉包遞嚮慕容灩，「這是前些日子的謝禮。」

    看著兩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糕餅，小巧的栗子糕刻著簡單的花紋，表面油亮。濃郁的栗子香氣讓他們更顯可口，邊上還用一朵菊花裝飾著，倒是還有些別致。

    對上明沁局促不安的神情，慕容灩垂眼，無聲示意暗衛將粽葉包放在茶几上，而後轉頭為燒著的水添了一些炭。

    待水煮沸，慕容灩打開茶几下暗格，露出裡面擺放著一罐一罐裝著茶葉的白瓷，隨意地挑選，而後悶茶。

    待湯水入色，為自己湛茶後，慕容灩才不疾不徐拈起了一粒栗子糕緩緩放入口中，咬了一口細品。

    綿軟的外皮和面密可口的栗子陷組合絕妙，甜而不膩，隱約還有些竹葉的香氣。搭配上剛泡好的烏龍，讓即使吃慣了宮中御廚手藝的女人都有些驚艷。

    難得的，她臉上露出了一些暖意，細細端詳起手中的栗子糕。

    待她吃完轉頭，便看到站在一旁的明沁扭著手指，謹慎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頓了頓，「不壞。」慕容灩給予回應。

    見眼前的女人臉色不錯，明沁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揚起嘴角，「李大娘做的糕餅是全京城最好的，尋常若是不早早排上可是要白等的。」

    看著暗衛神氣的模樣，總是風輕雲淡的慕容灩不禁莞爾，「京城第一倒是有些誇張了。」

    明沁不同意，像是要證明什麼般挺了挺胸膛，「京城所有我都吃過，李大娘家糕餅我也每一個都吃過，若你不喜歡栗子，我下回帶上綠豆糕，那可是他們的招牌呢。」

    她語氣有些急切。

    「本宮以為宮中的暗衛日理萬機。」

    看著明沁著急的模樣，慕容灩緩緩拾起第二塊栗子糕，悠悠地開口，「沒想到竟如此清閒，還有時間滿京城吃糕餅。」

    一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皇帝鷹犬乖乖排著隊，滿大街的找各種糕餅鋪子並對其品頭論足的畫面，慕容灩抿了口茶強咽下嘴角的笑意。

    「我……」

    不知是要向郡主辯解暗衛並不是玩忽職守之輩，還是要大方承認自己的確一有休沐便跑遍京城搜集美食，明沁堂皇地撓了撓頭。

    像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般，她將茶几上的竹葉丟入火爐中毀屍滅跡，默默地蹲下用鐵棍翻弄著灰燼。

    明沁的喪氣倒是顯得另一人有些壞心眼，用帕子仔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慕容灩眨了眨眼，而後淡淡地開口，「作為謝禮，尚佳。」

    抬起頭，明沁的臉上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下次再帶些別的過來。」

    慕容灩看著明沁燦爛的笑，心裡覺得神奇。

    她之前在宮中接觸過不少的暗衛，眼力不俗的她看得出來，即使在各個都神懷絕技的暗衛營，能爬上藏月樓的明沁武功也屬上乘，但她卻看著年紀似是只有二十，實在是有些年輕的過分。

    甚至，明明暗衛的工作總是混著髒水見不得光，明沁卻偏偏耿直的像個孩子，讓自己可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實在是個奇人。

    慕容灩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思緒中，無意識的輕點著頭回應著跟前人的話，直到明沁離開都沒有回神。

    所以隔日午膳過後，當她看著年輕的暗衛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窗前，手裡拿著包裹好的綠豆糕，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時，慕容灩心底著實是詫異的。

    ＿＿＿＿＿＿＿＿＿＿＿

    說起來也確實不應該，明沁運著輕功在房頂上穿梭，若說第一次是萬不得已，那第二次確實是與禮不合。

    若自己是男子，便與尋常窺人牆角的登徒子沒什麼兩樣，況且對方貴為郡主，是如今皇城外最尊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