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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1:42:26 作者: 明開夜合
趙露璐找重點的本事一流:「哦,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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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悶熱的天,不是沒來由的,下午四點剛過,天似鍋底一樣黑,沒一會兒就下起了暴雨。
一連晴了好多天,大家一直都盼望下雨降降溫,甚有人端了杯茶,到窗邊優哉游哉看雨去。
到下午下班的時候,天色亮了些,大雨轉為淅瀝的小雨。
黃希言加了一會兒班,趕在食堂關門之前,打包了飯菜,拿上背包回家。
她包里只有一把陽傘,價格高,頂衿貴,防曬塗層禁不起雨淋,反正雨也不大,就乾脆不打傘了。
公交站離報社三百米,已站上許多等車回家的人。候車亭下沒有空餘位置,她往旁邊站,抱著自己的背包,手裡提著帆布袋子裝著的盒飯。
忽然的,頭頂光線一暗,她抬頭,看見傾斜遮過來的黑色傘面,立即轉頭去,一時愕然。
落雨的黃昏,濛濛天光,他像是雨里的一道影子,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的,她都沒發現。
「你怎麼來了。」黃希言不由笑問。
席樾T恤外面多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質襯衫做外套,靠近時身上有一股薄薄的雨水氣息。
她側了側身,他就會意地往前站了一步,和她並肩,「聽見下雨了,想下樓散散步。想到你可能要下班了,過來看看。」
黃希言微微地怔了一下。
路面坑窪里積了水,雨落下來,漣漪淺淺散開。
方才注意到,路燈什麼時候都亮了,柔和昏黃,在模糊的雨景里暈開,映在路人打濕的傘面上,映在那積水的坑窪里,像一攤氤氳的黃月亮。
有什麼輕輕將她心臟往上頂,無限接近於喉嚨口,又落下去,反反覆覆。
她低頭,沒去看席樾,輕聲說:「去找個地方吃飯麼。」晃了晃手裡的帆布袋子。
靠近報社的地方,有個公園,平常是附近居民納涼的去處,今天雨天,幾乎沒人來。
他們去的時候,亭子裡有兩個人躲雨,但沒一會兒也走了。
四周樹木匝地的密集,雨水澆過,綠得接近於黑。屏蔽了來自馬路的噪聲,唯獨雨絲砸在葉片上的,沙沙的,竊語一樣。
席樾撐的黑傘收了起來,靠著亭子的圓柱而立,水順著碰擊布的傘面,下落到傘尖,很快在水泥地面上匯聚成小小的一攤。
黃希言從帆布袋裡拿出來飯盒,放在石凳上,一一揭開,再遞過筷子。
他們靜靜吃著飯,誰都沒有出聲,因為這裡實在太靜,一開口,就好像會驚到什麼一樣。
沉默的一餐過去,黃希言將筷子放回筷盒,收起空掉的飯盒,一併收入帆布袋裡。
亭子的欄杆呈環形合抱,她往外坐了坐,一條手臂伸出去,涼風帶著雨絲從指尖擦過去。
收回手,抱著手臂,搭在石頭的欄杆上,下巴再枕上去。
天將完全黑了,不遠處樹下藏著一盞路燈,是遠近唯一的光源。
這樣的安靜使人昏睡,又隱隱心悸,但著魔一樣不想離開。
黃希言發了好久的呆,突然回神,發覺席樾在看她。
警覺心回籠,她立即伸手去撥頭髮。
席樾的手伸過來,先一步攔住了她。
微涼的手指,擎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地格開去,卻沒鬆手。
另一隻手也探過來,伸向她左側額頭。
黃希言有觳觫感,下意識想躲,卻莫名地一動不動,瞳孔微放著,看著席樾。
感覺他落在額頭處的那隻手,撥開了她的頭髮,往耳後別去,手指停頓一霎,往下,輕輕地托住她左邊的下頜骨。
他微微地偏了一下頭,注視她太陽穴至顳骨上方的一線。
黃希言已經沒法控制自己不去顫抖,此刻被頭髮遮住的側臉暴露,甚至比讓她裸-體更具安全感盡失的被剝奪感。
她下意識地,讓自己露出笑臉,「很醜,是不是?」
夜色濕重,聞到雨腥味,偶爾一陣風挾雨撲到皮膚上,帶起一陣涼意。
席樾靜靜地看進她的眼睛裡,目光溫柔地近於悲憫,「怎麼會。這很特別。」
她感覺到,席樾手指蜷起,以指節輕輕地觸摸了一下。
那只是胎記,沒有任何痛覺,她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插pter08
黃希言睜著眼睛,許久沒有眨一下,直至眼睛裡漸漸地有了霧氣。
是這樣寂靜無人的氣氛,還是席樾的語氣和目光,讓黃希言有迫切傾訴的欲望。
話都變成了沉重的石頭梗在喉嚨里,勢必吐出來,或者徹底地咽下去。
他們遠遠、遠遠沒到互剖心事的交情,但她從別處得知了席樾的一些過去,是否也該同等地回報些什麼。
這麼說服了自己之後,黃希言笑了笑,偏過頭,使自己的臉離開他的手指,「你還記得我姐姐長什麼樣嗎?」
「嗯。」席樾收回手之後,輕輕地碰了一下鼻子,轉過頭去,沒再注視她。
「我姐姐,很漂亮吧?」
席樾頓了一下,「……嗯。」
「其實,我是我媽媽計劃外的孩子。那時候我爸爸在外面有了一些桃色新聞……媽媽知道了,決心離婚,爸爸不答應。我是我爸爸,勉強她的產物。她想過打掉,但我爸爸派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所以從一開始,我的存在就讓她很厭惡,生下來之後,這麼大這麼難看的胎記,就更讓她……而且,那時候我媽媽正處在升職的關鍵時期,但生育讓她的事業被迫停滯。我的存在,讓她比同期同事的晉升速度,落後了三年不止。」黃希言側頭看他一下,「你聽說父母會不偏不倚地對待每個孩子這句話麼?我不相信,我想,你應該也不會相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