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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1:20:58 作者: 冀望
「知道了。」陸平勾著頭,聖旨一丟,坐到鞦韆上,自己蹬著地盪鞦韆。
姬以期看得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說什麼。
祈泠把她拉走,「不要再跟他過多接觸,我們殺了他全家,這小子養不熟。」
「我知道。」姬以期靠到她肩上,蹭蹭她的臉,「你要送他去封地,那會帶我嗎?」
祈泠低笑,與她相抵著前額,「你說呢?」
「我又不知道。」姬以期推推她,面色赧然。
祈泠擒住她手腕,慢慢挨上去。
被她抱到石桌上擱著,兩人視線平行,姬以期伸手勾她頸,主動吻上她的唇。
新春的涼風都洋溢著喜慶的滋味,陸平立在不遠處,幽幽地喊了一聲,「姨姨。」
「……」姬以期手忙腳亂地從石桌上下去,推開尚且意猶未盡的祈泠,「平兒,怎麼了?」
陸平面無表情地吐字,「路過。」
「那就快走吧。」祈泠擋住姬以期的視線,指尖挑她衣襟,絲毫不在意陸平。
姬以期拍掉她的手,「平兒,你是餓了嗎?」
「我爹娘葬在哪?」陸平風牛馬不相及地回問。
姬以期怔了怔,看向祈泠。
「你爹的首級被掛在城門示眾,你娘……還有京城陸家所有人,都在亂葬崗。」祈泠殘忍地道出真相,不給他一丁點消化的時辰。
陸平緩緩點頭,半晌,眼裡起了霧,「我想……把我爹的首級收回來。」
「可以。」祈泠一口應下。
陸平抹了抹臉,「要掛三天三夜才可以嗎?」
「不用,一會孤讓人送過來。」
陸平眼睛一亮,「我想親自去接爹爹。」
「也行。」
祈泠答得痛快,直接帶他去城門口。
高高的城門上方,陸國公世子帶著血污的頭顱掛在上面,守衛把它取下來。
不等放到匣子裡,陸平就把它抱到懷裡,小手小心翼翼地撩開陸國公世子的鬢髮,用衣袖擦掉上面的穢物和血跡,輕輕把它碰到眼前,挨近親了一下。
陸平目光澄澈,他親吻頭顱的動作卻讓人後背發涼,守衛顫著手把匣子遞給祈泠。
「我想回我家。」陸平把他爹的頭顱放到匣子裡。
祈泠自是應,帶著陸平去了陸國公府。
國公府的大門上貼了封條,陸平盯著看了一會,偏頭問祈泠:「現下能揭嗎?」
「能。」祈泠抬手幫他揭。
塵封多日的大門打開,陸平抱著陸國公世子的頭顱慢慢走進去,稚嫩的面龐肅穆而安詳。
陸平圍著後院轉了一圈,最後停到一棵光禿禿的小桃樹前,抱著匣子道:「這是我出生那日,爹爹給我種的,它跟我一般年紀。」
他勾下頭,慢慢跪下,把匣子放到小桃樹前,「爹,孩兒快走了,不能給您盡孝了,把您葬在這,就當孩兒還在陪您。」
「再種一棵吧。」姬以期出聲。
陸平笑了,「好啊。」
隨行的侍衛在小桃樹旁挖了一個深坑,陸平把匣子扔下去,跪在地上一捧一捧地往裡填土。
剩最後不到二尺深時,侍衛們把桃樹苗栽上。
陸平對著小小的桃樹苗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爹,我去看娘和祖母了。」
他滿是血污地站起,姬以期扶住他。
陸平拂開她的手,「走吧。」
一行人又去了京郊亂葬崗,搭眼一看,遍地是森森白骨,陸家上上幾百口就混在裡面。
陸平在白骨里穿梭,陸家人才死了不到半個月,屍體還算新鮮,再加上是冬季,有些甚至還能辨出樣貌。
走了不知多久,陸平停下,慢慢蹲下去。
掀開草蓆,屍臭味沖鼻。
是具半邊身子都沒了的女屍。
陸平認真地盯著她僅剩的半邊臉,「娘。」
祈泠扭頭,掀起另一個草蓆。
「祖母。」陸平喚道。
一條野狗跑過來,張嘴要銜他娘另半邊身子。
陸平突然暴起,拔了身側侍衛的劍。
手起刀落,野狗頭顱砸到他腳邊。
他眼神陰惻惻的,臉上滿是鮮血,掃過祈泠時,那股陰冷更甚,幾乎是將她看作了那條野狗,恨不得殺而後快。
祈泠對著他笑了一下,「燒了吧。」
火摺子被丟到兩具女屍上,焦屍味蔓延開來。
陸平梗著脖子退開,冷冷地望著火光。
姬以期抱住祈泠往後退,拿錦帕給她擦手。
火光滅,陸平撕下衣擺聚攏骨灰。
他捧著祖母和娘親的骨灰回了陸國公府,在小桃樹旁又栽了一棵桃樹苗,三棵樹排列整齊。
陸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前額破了皮。
他從頭到尾沒有掉一滴眼淚,渾身的血污也不在意,還親自把陸國公府大門上的封條重新貼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他又跪在大門前磕了三個頭。
祈泠唇角微勾,眼裡儘是薄涼。
回東宮已是黃昏,姬以期喊了明如月來看祈泠的手,生怕祈泠沾染了屍體上的病菌。
祈泠說她小題大做,姬以期沒吭聲,只是盯著明如月,好在祈泠只是碰了一下草蓆,沒什麼大礙。
姬以期鬆了口氣,「您去看看那孩子吧。」
「好。」
明如月一走,祈泠就把她抱到腿上,嘻嘻哈哈的,「看不出來,你這麼緊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