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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0:49:54 作者: 不執燈
    謝航從來不喝咖啡,說是喝完會失眠,但是季思年知道他經常不喝咖啡也失眠。

    他從塑膠袋裡拿出一個小盒,裡面裝著球場男生強烈推薦的烤苕皮。

    吃到一半時謝航才推門而入,後面跟了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在說笑,各個都拎著一袋子小吃。

    「謝舟呢?」季思年叼著小木棍問道。

    「先回去了。」謝航看著桌子上的一堆東西,「怎麼想起來買這些了?」

    季思年說:「體驗一下實驗人的生活。今天外面太冷了點,要不然咱倆還得去操場溜達幾圈。」

    他把烤冷麵推過去:「沒加辣的。」

    安大里也有很多店鋪賣這些小食,但季思年還是覺得今天這份的味道超越了以往所有。

    「我的生活里沒有烤冷麵和壓操場。」謝航拿著竹籤,紮起一塊烤腸。

    他一般不從後門走,平時也懶得去操場。

    「如果你那時候認識我,你的生活里還會有章魚小丸子。」季思年說。

    「會嗎?」謝航順勢戳了一枚小丸子走,「你那時候如果認識我,可能會討厭我。」

    裹滿了醬汁的章魚小丸子還冒著熱氣,木魚花貼在上面像小丸子燙出來的一頭捲髮。

    季思年咬到了辣椒籽,喝了幾口熱牛奶。

    也許吧,那個時候的自己沒什麼心思談戀愛,每天光盯著前五名看,如果跟謝航一個學校他大概會被折磨瘋。

    「但是我們可以一起上課。」季思年說,「一起跑操,一起去食堂吃飯。」

    謝航輕輕吹著那枚小丸子,過了許久才說:「我們現在也可以一起。」

    「不一樣。」季思年托著下巴,「看不到你穿校服,而且……很多都不一樣。」

    小丸子被咬開,魷魚須嵌在麵團里。謝航心裡有片刻的酸脹,他知道季思年在遺憾什麼。

    遺憾對他來說是個很新奇的情緒。

    他曾經無數次設想可以回到小時候,讓那時的自己勇敢一些、自信一些,擺脫掉那些強加在他身上的期待和質疑。

    但這些都不算遺憾,可以是後悔,可以是希望,甚至也可以是如今的他「強加在過去身上的質疑」,但都不是遺憾。

    但在這一刻,他無比希望能如季思年所說,讓他們重回到幾年前,當一次高中的同班同學。

    遺憾都要建立在某個當年的錯誤選擇之上,可他們明明沒有走岔路的環節,他還是會因為這份沒能提到更早時候的緣分而遺憾。

    他早就已經習慣接受既定事實,過去的就過去了,反覆重演只會讓人困在原地。

    季思年給他帶來了太多新的體驗,這些新的體驗才讓他一步步變成更鮮活的人。

    把桌上的幾份小吃都吃完後,窗外的天已經暗了下來,路燈還沒亮起,咖啡店這一排的門臉先亮起了招牌。

    「家長會都說了什麼啊。」季思年百無聊賴地用竹籤戳紙袋,「我高中都沒怎麼問過我媽。」

    「呼籲家長多關心學生心理健康,從家庭層面減壓。」謝航說,「每次開會內容都差不多。」

    連班主任都有些沒話說了。

    季思年回憶著:「我高三沒這麼高頻地開過家長會,這樣沒事兒就開會才會給家庭帶來高壓吧。」

    「實驗一直都這樣。」謝航說,「特別是今年壓力大,聽說一高有個學生很厲害。」

    「我怎麼不知道。」季思年嗤笑一聲,「讓謝舟去搞掉他。」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直到路燈全部亮起時才收拾東西準備走。

    先前坐在咖啡店裡的學生早就各回各家了,季思年把手揣在謝航的口袋裡,推開門出去。

    「我回了。」他捏著謝航的手指,「你直接回嗎?」

    「我一會兒要……去和大夫聊聊。」謝航看著他的眼睛,「定期的。」

    季思年平白想起下午時球場男生的話,他點點頭,又湊近了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

    非常純情的約會,以及非常純情的吻。但謝航的心跳很快,從他在咖啡店見到季思年開始,季思年似乎就有些與往常不同。

    他感受不到這份不同的具體來源,似乎不全是對於高中不曾相識的遺憾。

    季思年像在路上跑著的小狗不小心撞上了電線桿,捂著頭打滾的時候被人抱起來揉腦袋。

    說不出來的惹人心疼。

    和林菁的會面還是約在了診所,這次的大門沒有鎖著,小助理剛送走了一個人,謝航到的時候只看見一個背影,看樣子不像病人。

    ——很像是之前療養院的院長,尹博他爸爸,看來果然私交甚深。

    「來這麼早啊。」林菁在旁邊的小木椅上泡茶,見他來了,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助理,「進來吧。」

    診所里有地暖,坐了一會兒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林菁從抽屜里拿了一堆草稿紙出來,謝航在其中看到了一套他做過很多遍的測試題。

    「最近怎麼樣?」林菁問,「身體還好?」

    謝航有些不自在地「嗯」一聲:「沒再生病了。」

    林菁目不斜視地翻著檔案,但仍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反應,把那疊測試壓到了檔案下面看不到的地方。

    「病一次也好,就像很多孩子高考完會大病一場一樣,一直吊著那口氣松下來了。」林菁柔聲說,「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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