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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0:32:12 作者: 錢塘路
「什麼工作?」陸周瑜問。
「可能是展覽相關的吧,」夏炎搪塞道,見陸周瑜抬手看時間,他又說:「如果你還有其他事就先去忙,我跟他說一聲。」
「沒事,」陸周瑜說,「在這兒等等吧。」
夏炎點點頭,說:「好。」
見陸周瑜沒有再追問,他暗暗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像考場上爭分奪秒的差生,一邊恐懼聽到收卷鈴聲,一邊在心裡祈求,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夏炎拿出手機想給季啟林發個微信,告訴他結束後到樓下集合,一打開,發現有多條未讀消息,因手機靜音沒有聽到。
其中大多數來自沈齊,一連十幾通微信電話。自上次在蜃樓美術館不歡而別後,沈齊一反常態,已經很久沒再來騷擾夏炎。
最新的一通是五分鐘前,夏炎沒有回覆,把他設置成免打擾,又點開小蔣的對話框。
小蔣順利抵達目的地,說山上空氣很好,身心都被滌盪了,又問夏炎展覽怎麼樣。
「聽說很感人,真的嗎?」他問。
夏炎回復第一個話題:「玩得開心。」
回復完,他把手機放到兩人中間,對陸周瑜說:「小蔣問展覽怎麼樣。」
陸周瑜垂頭看一眼屏幕,不置可否地笑笑。
「要怎麼委婉告訴他,我們兩個逃課了。」夏炎問。
陸周瑜從屏幕上挪開目光,平靜道:「告訴他很感人,真的。」
「這麼騙一個花季少男不好吧,」夏炎把手機遞過去,甩鍋道:「你跟他說,記得署名。」
陸周瑜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接過手機開始打字,夏炎把頭湊過去看,一句話還沒有輸入完,便被一通語音電話打斷。
又是沈齊。
手機在陸周瑜手裡,他停下打字的動作,歪著頭問夏炎:「接嗎?」
「不接,」夏炎越過他的胳膊,乾脆地按下掛斷,「不用管他。」
剛剛打到一半的字自動清空,陸周瑜重新輸入時,沈齊開始簡訊轟炸,屏幕上方不斷彈出他的消息。
「炎哥,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哥,你不要我了嗎?」
「快回我電話,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倒是不在意他的威脅,夏炎只覺得萬分窘迫,但陸周瑜沒看到一般,自若地回完小蔣,並依言附上自己的名字後,把手機遞迴去。
再次把沈齊的聯繫方式拉黑,夏炎收起手機,額頭隱隱冒汗,他抬手蹭了蹭,蹩腳地轉移話題道:「好像換背景音樂了。」
旋轉木梯一旁的高台上,放置著一架留聲機,「上一首是《牧神午後》。」夏炎回憶道。
陸周瑜「嗯」了一聲,告訴他:「這首是埃爾加的《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
「你連這個都知道。」夏炎發自內心地讚嘆,他對音樂一竅不通,大學的專業課卻涵蓋一門古典音樂史,牧神午後是為數不多記得旋律的曲子。
「我媽很喜歡拉這首。」陸周瑜語調沒什麼起伏地陳述,又說:「我不懂音樂。」
陸周瑜帶夏炎回家屬院的那晚,說那是他媽媽的家,夏炎立刻緊張起來,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我沒有帶禮品,現在去買一些吧?」
「緊張什麼,」陸周瑜笑他,平靜道:「她去世了。」
他語氣淡淡的,好像不存在任何情緒,和現在一樣。
但夏炎直覺他是有點難過的,他懊悔自己提起的爛話題,再一次說:「對不起。」
「你很喜歡道莫名其妙的歉。」陸周瑜說,似乎是察覺到夏炎的沮喪,他笑了一下,破天荒寬慰道:「怎麼這個表情,我不至於因為一首歌難過。」
這些話像是在身體裡兜了一大圈,才傳達到大腦。明明是想安慰他的,但現在的情況好像自己才是被安慰的那一個。
無論何時,被安慰的人總會自動變得更加脆弱,以謀求更多同情與關注,這是夏炎帶過許多小孩得來的經驗。
但夏炎不是小孩,他說:「謝謝。」
「出去抽根煙嗎?」陸周瑜站起來,拍拍他一側的肩膀,抬腳往外走。
走出幾步,見夏炎還沒有跟上,他又轉過身,因逆著光,看不太清臉,只聽見他說:「我的打火機還在你那裡。」
第32章 三次
展廳後門正對一片草坪,半青半黃的草叢中央有一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的清澈明亮。
陸周瑜和夏炎一前一後踏在上面。
走到一半,陸周瑜發覺身後的腳步聲愈加沉重拖沓,像踩在泥濘的土裡,下一秒就要沉陷。直至腳步聲完全停下,他轉過身向後看去。
夏炎在兩塊石板外站定,穿著寬鬆的白色衛衣,雙手插在兜里,肩膀垮塌,眉頭也微微皺著。
像一隻消極抵抗的跳棋,不願再往前一步。
「怎麼了?」陸周瑜問。
「你的打火機我忘帶了。」夏炎說,像是為增加可信度,他又補充,「今天臨時換了件衣服,走的太急把它落下了。」
說完,他雙手從口袋裡掏出來,抓了滿手零碎的東西,手機,耳機,門票,紙巾,甚至還有一隻紅色煙盒。
陸周瑜認出是那盒紅旗渠,在家屬院那晚,夏炎拿出來過,「還沒有抽完?」他問。
「你不是知道嗎,我又不太抽菸。」夏炎把手裡其他東西一一塞回口袋,肚子前的布料隆起崎嶇的弧度,耳機線也不小心散開,有一隻落出來,懸在半空,晃來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