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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0:11:15 作者: 任北方
    「嗯。」衛秋歌答。

    「為什麼?」紀修不理解。

    「我……我覺得這樣對我們都好。」

    紀修拉住了她的手:「不是的,這樣對我一點也不好,我不能離開你,秋歌,我離開你會活不下去的。」

    衛秋歌將自己的手抽回,一言不發。

    紀修的眼睛通紅,語氣帶著懇求:「秋歌,你不想要孩子,那我們就不要了。你想去美國,那你就去美國,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絕對不會反對的,但是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你別和我離婚好不好?」

    衛秋歌紅著眼睛不應聲。

    「那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啊!」

    衛秋歌抬頭看他,狠了狠心答道:「我想要更好的生活,你給不了我。」

    「三年,最多三年!我可以給你的!」紀修皺著眉保證道。

    他的前半生順暢慣了,這是人生中頭一回嘗到艱難。

    他高傲的自尊心被別人拿來玩笑愚弄,那是咬碎了牙往肚裡吞的屈辱,但是日復一日,他隱忍著負重前行。

    周世在裡面等他,衛秋歌在家裡等他,他必須要混出個樣子。

    有幾次紀修也受不住了,他看著周圍人令人作嘔的嘴臉,質疑著自己的選擇,人生也不是非要做人上人不可,賣掉房子去外地也能悠悠閒閒過一生。

    但那日鄭西南悄悄告訴他的話響在耳邊:「嫂子在公司挺難的,你父親的事情對她影響很大,現在天天被人盯著,找錯要把她開了呢。」

    他想著夜夜在家等著他幫他換洗的衛秋歌,硬著頭皮又悶了一整瓶紅酒。

    只有我把苦吃掉,秋歌才不用吃。

    可是似乎自己的速度太慢了,無論他如何努力,也做不到一夜之間一蹴而就,他以為衛秋歌是願意陪著他的,可是她向自己要個日期。

    紀修狠了狠心,三年,三年總歸是能做到的。

    衛秋歌想也沒想就搖了頭:「我等不了你三年,紀修,你現在能給我的,只有自由。」

    紀修憤怒地將桌子上踹翻:「衛秋歌,你走吧,走了就永遠都不要回來。去你的美國,過你的好日子去吧,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

    他是那樣地痛恨衛秋歌。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一定要拋棄自己。

    自己留不住她,那個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也留不住她。為了所謂的前程,她甚至不願意再等他幾年,也不願意給這個孩子看看這世界的機會,就那樣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但是那個喊著她「媽媽」的小男孩,那個叫「小也」的小男孩,在撼動著他心底的仇恨。

    「衛秋歌!」他的表情看起來痛苦極了:「你跟我說實話!」

    衛秋歌一字一字答:「他不是你兒子。」

    「不信你就去查好了。你可以帶小也去驗DNA,他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他是我哥的孩子。」

    衛秋歌回答得斬釘截鐵,表情沒有任何破綻。

    紀修的力道鬆了些,她趁機脫離,快步走進了樓內。

    進門後,衛秋歌連燈都顧不上打開,她借著窗外的涼薄路燈光線顫抖著去酒櫃裡拿酒瓶,一瓶拿過來又還嫌不夠,直到將房子裡能找到的酒全都擺到了桌子上,她才鬆了口氣。

    她熟練地將酒瓶打開,一瓶一瓶地喝,像是在灌水,但是人的耐受力卻越喝越強,酒也越喝越難醉。

    個把小時後,肖年回到家打開了燈,衛秋歌已經醉倒在桌子上,不成人形。

    他指著那灘爛泥,無奈地說道:「See for yourself,她過得並不好。」他對著自己在樓下見到的男人解釋道。

    紀修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我以為她過得很好。」

    「她這樣酗酒有些日子了,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可是我管不了她。」

    「是她自己選的這條路。」紀修眼裡的心疼明顯得任誰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嘴上卻不肯承認。

    「射 told me about you,回中國的第一天,她就把你們的故事告訴我了,」肖年說道,「To be honest,I think it was her fault as much as it was yours,but 射 was the one made that call,therefore 射's the bad guy,but the truth is,it takes two to end a relationship。」

    (誠實地說,我認為她雖然犯了錯誤,但是你也一樣,只不過她是那個說分手的人,所以她就是壞人,但是事實上,結束一段感情,需要兩個人。)

    紀修沒有回答。

    肖年繼續說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A thousand paper cuts are far more damaging than one big wound。也許她要離婚,她打掉了孩子,帶給你的是那個big wound,但是在此之前,是你先給了她a thousand paper cuts。」

    (一千個被紙劃的小傷口要比一個大的傷口更痛。)

    「紀修,paper cuts看起來微不足道,可是那不代表她不痛。」

    「別喝了。」衛秋歌朦朧中感覺到有人將她抱起來,「你當時不是走得很瀟灑麼?不是你非要離婚的麼?」

    她走得的確很決絕。紀修這麼多年都沒有想明白這件事。

    他從來沒有反對過她出國留學,甚至她如果真的不想要那個孩子,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他不懂,她為什麼一定要離婚,一定要離開自己。

    他恨了這麼多年,歸根結底還是恨她拋棄自己這件事。

    這是頭一回有人給了他原因,a thousand paper cuts。可是他仍然不明白,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愛她,去保護她,去給她最好的,可為什麼她會有a thousand paper cu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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