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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0:11:15 作者: 任北方
「衛秋歌。」紀修輕聲叫著她的名字,語氣里全是無奈:「你怎麼老是哭?」
「我連哭不哭也要聽你的嗎?」
他看著小兔子一樣的衛秋歌,溫柔地伸出了手,拇指輕輕柔柔地擦掉了她臉上的那滴眼淚:「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
衛秋歌推開他的手,賭氣地看他。
「你不聽我的就不聽吧,但是能不能以後別再哭了。」他的聲音突然轉小,但卻也能讓衛秋歌聽得明明白白:「你每次一哭,我心裡就亂糟糟的。」
衛秋歌像是被人戳中了什麼地方。她紅著臉看他,然後急忙忙地拿起杯子離開了水房。
紀修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場鬧劇來得快去得也快,下午數理化三節課連番轟炸後,中午的那點口角火花都變成了腦子裡記不完的公式,書包里做不完的試卷。
放學後,雨轉天晴華笙問衛秋歌有沒有什麼安排,李北辰好奇地湊了腦袋過來。
「你們要去幹嘛?」
「照大頭貼。我找到一個便宜的地方。」華笙早就把中午的委屈拋到了腦後,現在心裡只有那幾個照大頭貼的機器。
「我也去。」李北辰不由分說便給自己加了進來,「紀修,你也一起。」
他壓根沒給紀修選擇的權利,因此紀修那本打算下意識脫口而出的拒絕也自然而然地被堵了回去。
「成,人多熱鬧。」華笙笑著答。
「多便宜啊?」衛秋歌收拾著書包,小聲試探問道。
「十塊錢一版,便不便宜!」華笙誇張地瞪著眼睛,「上回我去西單,要五十一版,簡直是搶錢。」
衛秋歌思量了下,點頭道:「是挺便宜的,好。」
「走嘍!」華笙見她東西收拾好,挽著她的胳膊走了出來。
一群人才走到校門口,中午那群女生正圍在不遠處,似乎在等著什麼。紀修快走了兩步,從三人的後面走到了衛秋歌的右邊,然後又拉著她的胳膊向里推了下。
衛秋歌沒站穩,有些踉蹌,旁邊的華笙正好扶住了她。
「紀修,你小心點!」華笙似乎是沒有看到那群女生,只以為紀修又暗戳戳地欺負衛秋歌。
「哦。」紀修也不反駁,只老實應聲。
此時的衛秋歌也抬頭看到了那群人,再往前走幾步,自己就會和她們擦肩而過,而擋在自己和她們中間的,是紀修。
衛秋歌突然猶豫了一下,然後像是被本能驅使一樣拉著華笙一起繞到了裡面,李北辰的左邊。
「怎麼了?」李北辰見她過來,小聲問。
「沒事。」衛秋歌又是那副頭低到下巴碰鎖骨的鵪鶉樣。
華笙側頭看著最外面的紀修,眼神似乎在詢問:你又怎麼欺負秋歌了?
紀修權當做沒看見,只是餘光瞥到衛秋歌躲開自己跑到李北辰旁邊的樣子,中午在開水房心裡那股無名的怒火又忍不住竄了出來。
偏偏此時,張薔的嘲諷聲響起:「公共廁所就是有本事,把蔥妹都□□成劍南春了。」
紀修的怒火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地方:「閉嘴。」
「嘴長在我身上,你管的著嗎?」她的態度更加囂張了些,似乎吃定了紀修不能拿她怎麼樣:「你想怎麼著?打我嗎?你要跟女生動手嗎?」
李北辰伸手拉紀修:「走了,別跟她掰扯了。張薔,說真的,秋歌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啊,都是同學,幹嘛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呢?嘴上積點德不好嗎?」
李北辰的話讓紀修的理智稍微回來了些,剛打算離開,張薔的氣焰更囂張了些:「你看,在馴服男人身上,公共廁所和劍南春就是有本事,這不就又有倆被『睡』服的麼!」
那話里暗示著的內容,讓紀修剛歸位的理智徹底沒了影兒。
他怒沖沖地走了過去,整個身子壓在了張薔身前,因為身高的巨大差異,剛才她的囂張被這麼近距離的壓迫感搞得沒了蹤影。
「你,你動我一個試試。」她語氣仍有些抖,嘴上還要裝凶。
紀修的手在身側攥著拳,似乎下一秒就要對著張薔揮過去。
突然,那雙青筋暴露的手被柔軟而溫暖的手包裹住,紀修側過頭,衛秋歌的眼睛圓而大,她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小聲說:「紀修,咱們走吧。」
紀修初中的時候曾經從父親書房裡拿出過一本書,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第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他被不清不楚的故事線弄得迷糊,不理解為什麼這麼令人昏昏欲睡的書竟然能稱得上是名著。在衛秋歌突然抓住自己手的這一刻,他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書名。生命里的重,千斤萬斤,人都背負的起,人類這個種族,其耐受性強大到讓這個世界都震撼。然而就是那些輕,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夠劈山鎮海,壓得人不得不從。
比如現在。
「紀修,」她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多了些懇切,「咱們走吧。」
紀修鬆開了拳頭,反握住了她壓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她那雙手的溫度和重量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時,穿透過身體,像是直接落到了心臟上面,他覺得自己像是五指山下的孫猴兒。只有自己把那雙手攥在手心,才能有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張薔和周圍的女生也察覺到了危險,若不是衛秋歌攔住,剛才那一刻,紀修真的會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