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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0:11:15 作者: 任北方
    「哦。」

    她繼續安靜地啃漢堡。

    紀修踮著腳抖來抖去,最後似乎實在是覺得氣氛太過於尷尬,又不好直白地問她,便沒話找話地問了個別的問題:「你很喜歡吃吉士漢堡嗎?」

    衛秋歌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吃的漢堡,點了點頭。

    「為什麼?」紀修問。

    「不知道。」衛秋歌答。

    兩個人又回歸了沉默。

    好像沒有李北辰在中間,他們兩個人就沒話可說。他們就如同李北辰的兩個直接朋友,而在二人之間,關係一直是間接的。

    半晌後,紀修沒忍住,問道:「衛秋歌,你有哥哥?」

    「嗯。」

    「你哥……怎麼了?」

    秋歌拿麥樂雞的手停了一下,然後回得含糊:「他身體不太好。」

    「呃,」紀修思考著如何說下一句話,「那你總是會餓肚子嗎?」最終沒頭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衛秋歌搖頭。

    「那就好。」紀修似乎是放了心。「我家也總是沒人,每天回家的路上,路過小區的每一扇窗戶里都是熱氣騰騰,從窗戶縫往外飄飯香味。可我們家就是空蕩蕩,冷冰冰的,什麼也沒有。」

    衛秋歌對這話感同身受。她下意識問道:「你爸媽呢?」

    「死了。」紀修回答得像是在說陌生人。

    衛秋歌那半塊麥樂雞剛要送到嘴裡,她尷尬地把雞塊放了下來,絞盡腦汁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比較妥當。最後,她開口問道:「兩個都死了啊?」

    紀修被她問得笑出了聲,明明是在討論一個悲傷的話題,可她這麼一問,自己就忍不住笑了。他邊笑邊答:「沒有,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活著呢。」

    衛秋歌自然意識到自己那話說得有多不合時宜,看著紀修這麼笑,她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紀修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事,我知道。」他總算笑夠了,然後坦然地說:「不該死的那個死了,不該活著的那個還活著,所以對我來說,跟兩個人都死了也沒什麼差別。」

    衛秋歌聽著他這麼講自己的父母,不禁皺眉。「紀修,你這麼說不好吧?」

    「他們那麼做的時候,也沒考慮過好不好啊。」紀修挑了挑眉毛,解釋道:「我爸是個大官兒,拿出去挺能糊弄事兒的那種。」

    「我媽是他流落偏遠山村的時候,討的便宜老婆。後來他官運亨通了,自然就升官發財死老婆了。你看過電視的,就是電視裡經常演的那種。」紀修用刻薄的字眼描述了自己的家庭,衛秋歌聽得有些難過。

    「你媽媽……怎麼去世的?」

    「車禍,她和我爸還有一個司機,一個秘書,一起出了車禍,唯獨她死了。」紀修坦白相告。

    「你現在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衛秋歌問道,想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

    「沒有,」紀修答道,「我和保姆生活在一起,不過後來她也嫌我脾氣不好,辭職不幹了。」

    「那……你爸爸呢?」

    「他和他新的老婆生活在一起,還有他們新的兒子。」紀修笑著看衛秋歌,一臉滿不在乎。

    衛秋歌咬了咬嘴唇,像是發誓一下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紀修腦子裡突然生了個壞主意:「我不是很放心。」

    「啊?」衛秋歌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畢竟這故事也是他自己擅自作主要分享的。

    「你也給我講講你家的故事吧,就當等價交換了。」

    衛秋歌心道,這算什麼等價交換,這明明是強買強賣。

    「衛秋歌,很多事情憋在心裡憋久了,就像是把細菌放進培養皿,它自己會繁殖生長,最後可能把你這個宿主都吞噬掉。可你說出來之後,它反倒沒有什麼力量了。」

    衛秋歌思索了一下這句話,不得不承認有幾分道理。

    紀修繼續說道:「比如,你可以先告訴我,你怎麼會有個哥哥的?」

    衛秋歌無奈地笑了笑:「我是山東人,所以我們家有二胎並不奇怪,但是竟然是個哥哥而不是弟弟,你才覺得奇怪是嗎?」

    紀修本沒有想那麼多,但他意識到,顯然是衛秋歌自己更介意這件事,才會如此解讀他的話。

    「我哥生來就有病,所以他們才能再生一個孩子。」衛秋歌答道,「我哥從小打大,吃藥打針做手術,這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了。我們搬到北京,也是為了給我哥看病。他身體好好壞壞,有好幾次都是病危通知書下了,全家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自己生生扛住了活過來的。」

    「所以,我再去和他搶爸媽,就有些不懂事了。」衛秋歌小聲念叨,像是在說服自己。「吃不吃飯,和生死比起來,也不是很重要。」

    紀修點了點頭。

    「這下我們不該不欠了。」衛秋歌說道。

    紀修搖頭:「你文科確實不太好,這種情況不叫不該不欠。」

    「那叫什麼?」

    「嗯……」紀修想了想,「叫,殊途同歸吧。」

    「我和你情況又不一樣。」衛秋歌反駁。

    「哪兒不一樣?你家裡有人等著你回家給你做飯嗎?」

    衛秋歌不答。

    「我也沒有。」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衛秋歌,你會不會做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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