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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9:19:49 作者: 似象清歡
    陰暗的密室中,被綁在空中的和尚早已看不出人樣,身上數不盡的傷口有些已經開始發膿。凝結的血連帶著被各種刑具勾破的衣服夾在肉里,幾乎要和身體長到了一起。這些傷口有的是舊傷,有的是快結痂之後又被重新在相同的地方加上了新的傷痕。如果不是還有微微的喘息的聲音,任何人走進來都會以為這空中的是一具屍體。

    問全已經不記得自己被關在這裡多久了。蕭麒只在第一天出現過之後,問全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但蕭麒的手下們仍然盡心盡力地遵循著蕭麒留下的命令,那就是不讓這個和尚好過。

    問全的嘴唇因為連續幾日滴水未進而幹得已經裂開,整張臉毫無血色,身體裡像有一團火在燒,滾燙得整個人神智不清。

    「麟……」

    他含糊地吐出了一個字,聲音微弱得連他自己都聽不見。但他這一個字脫口而出之後,早已經被燒得糊塗的神經卻在這一瞬間突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身處於何處,周圍都是些什麼人。

    他咬緊唇,將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唇上裂開的口子流出血來,但和他這滿身的血跡相比,絲毫不值得讓人留意。

    「你不會以為趙遠就是什麼好人吧?」

    那日蕭麒用帶著倒刺的鞭子將他抽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在他耳邊吐出了不知多少惡毒的話語。

    「你以為那個賤人的孽種死了之後,你是怎麼從牢里出來。你不是和尚,自詡慈悲為懷嗎?那你就去問問趙遠,他是找了多少替死鬼才把你從牢里救出來的。

    可憐吶,和尚,你念經的時候不會覺得那些替死鬼的鬼魂都在旁邊看著你嗎?還給本宮裝什麼清高!」

    問全喉頭一哽,一口黑血吐在蕭麒的鞋上。

    蕭麒瞬間面目猙獰,掐著他的下巴,「本宮見你還有幾分姿色才留著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在這裡吃點苦頭,等本宮把趙遠的屍首都給你帶回來,你才知道到底是誰更好!」

    說罷,又是令人對著問全一陣抽打。

    這幾日早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和尚突然間發出了幾聲冷笑,在這寂靜無聲的密室中突兀地響起,讓門口守著的那兩個人忽然毛骨悚然。

    兩人對視了一眼,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裡面看過來,見那和尚滿臉血污,卻藏不住他臉上的諷刺。

    問全只是覺得蕭麒的話何其的好笑。蕭麒那隻將問全當做棋子,為的就是頂了謀害龍胎的罪名,一切由頭都是在蕭麒身上。他昏昏沉沉中,頓覺無名火起。一向都是如此。若不是蕭祿,蕭遠麟何至今日仍要假借趙厲之兒名義存活於世?若不是蕭麒,這些事情趙遠又何必參與其中?憑什麼他的麟兒卻要反過來在蕭麒口中淪為同流之輩?

    他急火攻心,又發熱了好幾天,一氣之下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陣發黑。

    問全露出一抹苦笑,他是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趙遠了。

    他仰頭望天,喃喃自語:「若是貧僧已然將死,求佛祖成全貧僧最後一願,讓麟兒大仇得報,一生順逸。」

    他自小吃齋念佛,曾經見過多少信男信女在佛祖虔誠許下心愿,卻從來未曾為自己求過一支簽。這是問全第一次有求於佛。

    他說完,心裡的空洞卻仿佛怎麼填也填不滿一樣。問全忽而自嘲地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其實也跳脫不出凡俗之外,十分貪心。

    他迷濛的雙目中又露出幾分渴求,若是佛祖真的聽見他的聲音,那便讓他在臨死前再見蕭遠麟一眼,問全此生便死而無憾了。

    他聽見有人喊他,:「哥哥。」

    一滴幾乎看不見的淚從和尚的眼角滑下。問全回想起他這活到至今,眼淚幾乎全是為蕭遠麟而流的。這說法有些苦澀,但他卻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他以為方才聽見的呼喊是自己過於想念而出現的幻覺,可是下一秒他整個人便陷入了一個熟悉、熾熱又帶著滿滿的占有欲的懷抱當中。

    「哥哥。」他聽見趙遠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彷徨和滔天的怒火,甚至還有一絲哽咽。

    是他的麟兒,並不是什麼幻覺。問全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抱著自己的人的衣服。他想要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動也動不了。

    「麟兒。」他無聲地說。

    問全以為趙遠聽不見。但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到趙遠的體溫靠了過來,抱著他的雙臂越來越緊。

    往日,他只覺得趙遠的擁抱總是緊得生疼。他有時候想或許自己應該給趙遠更多的安全感和信任,可是現在即使渾身傷痕累累,傷口被趙遠壓著,問全卻想他再用力一些。好讓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旁的人是誰。

    趙遠的身上傳來濃濃的血腥味,問全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他發出沙啞的聲音,卻只能吐出毫無意義的聲調,他想問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了。話還未出口,卻被人堵了回來。

    如一陣冷風颳過問全發熱的全身,他渾身冰冷下來,方才怎麼用力也睜不開的眼睛在一瞬間無比清明,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趙遠的臉。

    「唔!」

    問全想叫他,卻只能發出悶哼聲。唇上傳來的滾燙的觸感,讓問全渾身顫抖。

    趙遠用力地啃咬著他的嘴唇,將上面因為乾裂而滲出的血都舔盡吸吮。他狠狠地在問全的唇上研磨了好幾下,將問全弄得刺痛,才喘著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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