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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8:41:23 作者: 衿久
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點了最近的一個通話號碼。不等秦昭寧說什麼,他自覺按下免提。
響了好幾聲,電話被接起,手機里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冰冷不耐:「什麼事?」
馮海控制著牙尖的顫抖,盡力使聲線平靜如常:「我剛剛在我家附近看到你讓我跟蹤的人了,她好像發現我了,一直在這邊轉悠。」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冷淡地說了聲「知道了」,就將電話掛斷。
嘟嘟聲在安靜的屋子裡響起,馮海小心地看著秦昭寧:「可,可以了嗎?」
秦昭寧點點頭,展開一抹笑。這個笑和剛剛的似笑非笑與嘲諷都不一樣,她似乎真的很高興,桃花眼尾微微上挑,眼角的痣生動穠麗。
她起身,理了理衣擺,將鐵棍放到沙發上,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沾著鐵鏽的手掌。
這幅模樣讓馮海從心裡感到害怕,他當年在殺那個人之前做的動作,與秦昭寧如出一轍。
五年過去,身份似乎來了個調換,如今他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大概是因為有記憶加成,他害怕得渾身發抖。
可出乎意料的,秦昭寧擦完手之後,將濕巾攥在手裡,什麼也沒做地離開了房間。
直到關門聲響起,馮海才鬆了一口氣。
手腕大概是骨裂了,疼得全身都抽搐。背上也疼,估計已經腫了起來。
他忍著刺骨的疼,從地上爬起來。這地方已經不能待了,他緊皺著眉走到柜子前,拿出抽屜里的錢揣進兜里,一手扶著怪異垂耷的手掌,跑向門口。
剛一開門,他忽然對上了一個黑洞洞的東西。
「警/察。」
*
從筒子樓出來,雪似乎又變大了一些。這座城市很少下雪,往年冬天裡只是冷,冷得骨頭都疼。
可今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輕輕地飄、慢慢地落,淹入積雪之中。
秦昭寧沒開車,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路邊有賣烤紅薯的,是個老爺爺,大大的烤爐立在路邊,後面擺著一張小凳,老爺爺穿著一件墨綠軍大衣,手伸在袖子裡,困頓地垂著頭。
秦昭寧走過去,拿出手機:「要一個烤紅薯,多少錢?」
突然有聲音,打著盹的老爺爺一激靈,手從袖子裡伸出來:「要大的小的?」
「拿個大的。」
「好嘞。」他抽出一個小抽屜,將烤紅薯拿出來一稱,包好遞過去,「十五塊三,給十五就行。」
秦昭寧掃碼付了錢,拎著烤紅薯離開。剛出鍋的烤紅薯,隔著塑膠袋都能感受到熱氣。
她指尖碰了碰,被燙得縮回了手。
臨近年關,沿街的人家陸陸續續在門外掛起了紅燈籠。時間不早了,沒幾家開著門。
紛紛揚揚的雪繼續下,落在屋檐,落在燈籠上。紅色的光映照著飛揚的雪花,它飄落的軌跡漸漸清晰起來。
秦昭寧在屋檐下避雪,叫的人還沒來,她捧著烤紅薯,輕輕掰開一塊。
褐色的外皮又薄又脆,一剝就開,中間的瓤是金黃色的,還淌著蜜。香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裊裊飄散,秦昭寧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小口。
好甜。
她捧著烤紅薯暖手,露在外面的鼻尖微微泛紅。一抬頭,屋檐上結的一小段冰棱掉落下來。
秦昭寧忽然彎著眉眼笑。
十歲那年,厘鎮下過一次大雪,道路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學校又在坡上。
外婆告訴她這種天肯定不用去上學,她不信,一大早背著書包出去,一路走一路摔,好不容易爬到學校後,看著緊閉的校門,哇的一下張開嘴就哭了。
小臉凍得通紅,她邊哭邊走回家,外婆捏著她紅彤彤的鼻子笑她,卻又心疼地抱著她烤火。
烤紅薯的溫度迅速跌了下去,冷了之後味道沒有那麼好了。
天好冷啊,冬天好像真的來了。
秦昭寧垂著長睫,將袋子重新拉好。
春天什麼時候來呢?李映宛會帶著她去放風箏,外公會帶著她去山上采果子,外婆會做美味青團的春天,什麼時候會再來呢?
秦昭寧找不到答案,遼闊的雪夜裡,她忽然覺得冷,昂貴羊絨大衣也遮不住的冷。
車還沒來,她拿出手機,給宋灼發了條莫名的消息:【小學弟,我想去放風箏。】
【男朋友:你在哪,我來接你。】
作者有話說:
你是我未來的起點,是我事業與信仰的開始,是漫漫長河裡,亘古不變的初始代碼。
第五十七章
地上的積雪消融一層, 又被新的雪花覆蓋。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中間不過毫秒時差,卻兀的有一種電影中的慢鏡頭感。
盈盈的亮點連成一條線, 像細手鍊上墜著耀眼鑽石。落在雪面上的流光,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鑽, 折射出粼粼波光。
天色濃稠如墨, 紛紛飛雪之下,世界開始變得安靜而旖旎。
秦昭寧蹲在屋檐下面,從暖和的羊絨袖子裡伸出一根手指, 在雪上畫著圈。指尖被凍得通紅, 她看著雪面上的簡筆畫小人物,忽的扯著唇角笑了。
秦昭寧以前看到過一個話題:如果有人半夜打電話吵醒你說要去放風箏, 你會怎麼做?
她當時想, 真有這種情況她一定先隔著電話將那個傻逼罵一頓, 然後再關機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