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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8:35:43 作者: 騎豬上清華
那都只是他給自己、給李鐸的說辭。
他始終卑劣的連他自己都想唾棄,他看著他們躲在這間小宅子裡,像回到了那三年裡,李鐸甘之如飴的守在她身邊,或氣或笑,他看不到屋裡的姜雪甄,他卻嫉妒李鐸。
就像三年前嫉妒曾被姜雪甄輕聲喚做星瀾的少年。
他平靜的看著已然瘋魔的李鐸,一字一句道,「沒人會跟陛下搶皇貴妃,陛下要瘋到什麼時候。」
「朕沒有瘋,除了她身邊,朕不會去任何地方,她已經有流胎的跡象,大夫讓她靜養,誰也不能打攪她,你若真為朕著想,就該啟程回京坐鎮,你說朕不理朝政,朕已將政務交託給了內閣,朕只想她能安靜養胎,朕沒有對不起大魏分毫,也沒有對不起你分毫。」
兩人的身上都濕透了,僵持在這泥濘地里,滑稽可笑的很。
李鐸問他,「你能不能放過她?」
他再繼續問,「你能不能放過我們?」
在張泉眼裡,他好似精疲力盡了,張泉沒來由感到自己宛若一個惡徒,像在迫害一對苦命鴛鴦,明明他們相互戀慕,他卻要蠻橫的將他們撕扯開。
那時姜雪甄還在宮中佛堂里,第一次主動借王凝秀之口傳話給她,那是三年之後,他們第一次對話,如他願也如姜雪甄的願,他將姜雪甄帶出宮藏在自己的府邸里,一直不去看她,好像他的府里沒有這個人,好像她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人,縱然府中人人揣測她是不是他的妾室。
他聽過不止一次,她可能是要進他的後院,最隱晦的一次是王婆婆在他耳邊說過的,她是他搶來的女人,見不得人,卻戳的他無言以對。
王婆婆跟他說,她會看住姜雪甄,等他擺平了棘手的事情,他再去接人,他的初心是想不管姜雪甄,任她在冀州老死,可是王婆婆說了接人的話,他便生出了本不該、大逆不道的心思,他竟然想過再把她接到自己的府里,讓她活在自己的後院裡。
他從不認這些陰暗的念頭,他將它們趕到角落裡,裝作不知道,沒有的事。
便像是沒有了。
可它還是長成了一根刺,錐的他細細密密疼。
他的身板永遠挺直,他的神態也永遠剛毅。
「懇請陛下回宮。」
李鐸手托著額,未幾一拳捶到他肚子上,他喉間一甜,猛地伏地吐出一口血,視線里,李鐸轉身走進了那間院子,背身拴上了門。
須臾就有兩名侍衛躍出牆垣,飛奔過來扶起他。
張泉抹掉嘴邊的血,問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陛下命屬下等人押送侯爺回京,等陛下攜皇貴妃回去再發落您,」其中一名侍衛道。
張泉身體抖了抖,說一聲好,又問,「陛下何時回京?」
那侍衛略有為難,只是道,「皇貴妃近來不能遠行,恐龍胎不穩,且皇貴妃似還在跟陛下置氣,陛下得哄好了皇貴妃,才有回京的打算。」
張泉閉上雙眼,再睜開時又吐出一口血,侍衛是從前的舊部,不忍看他如此,忙扶住他道,「您和陛下情同手足,何至於鬧到這份上?皇貴妃已有身孕,皇嗣不愁,陛下喜愛皇貴妃,便由他去吧。」
便由他去吧。
便由他們做一世夫妻吧。
張泉茫然的站在那兒,片刻後問了句,「陛下要如何發落我?」
侍衛面面相覷。都搖頭。
張泉道,「你們知道他是胡鬧嗎?政事不顧,一心只有兒女私情,帝王無情方能穩坐高位……」
他被侍衛打住了話,「侯爺莫說了。」
張泉張了張口,全然再說不出一句話,兩名侍衛便就扶著他離開。
——
李鐸冒雨回到廊上,身上衣服不斷滴著水,他冷的想發抖,眼看向姜雪甄的臥室,她的房門是關著的,雨幕下十分靜謐,外間的喧鬧都沒有吵到她。
他拖著步子回旁邊的草屋裡換了衣裳,這雨勢很大,草屋經不住風雨,已經有不少雨水漏了出來,連床鋪都襲潮了,暫時住不了人。
李鐸出了那間屋,推門進到姜雪甄這間房中,入內便覺溫暖,他的步子很輕,走到炕邊,注視著床上睡著的女人,她睡相很好,以前平躺在床上,不磨牙不說夢話,睡著的樣子猶如玉雕,很多時候會懷疑她不是真人。
現今有了孕事,肚子日漸大起來,她時常側著身睡。
李鐸凝視著她,濃髮分散在背上、枕頭上,她的臉頰因為睡眠有了紅暈,鬢邊碎發沾著臉側,鬢雲欲度香腮雪,在外面有的諸多煩思都頃刻間消盡。
李鐸脫掉長靴,輕輕爬上了炕,睡到她身旁,下巴抵著她的肩膀,有淡香盈鼻。
他一上炕姜雪甄就醒了,他知道她是醒的,得寸進尺握住了她的手,室內很暖和,她的手也是熱的,他握在手裡,那軟嫩的觸感像手裡攥著一朵雲,稍微一用力,就捏散了,他悄聲道,「張泉來了,我打了他一頓,我還想殺了他。」
姜雪甄垂著眼睫,眼尾是瞥他,好久才想把他從肩頭推開,但他固執的不願意走,她推了好幾下沒推動便懶得動了,只說,「你跟我說什麼。」
李鐸聽慣了她淡然的話語,已經不將她說的放心上,沉浸在自己的話里,他想殺張泉,可舊臣重恩,他狠不下心,可不殺,便會讓他時刻記著,張泉的心上人很可能是她,張泉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也許肖想過她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