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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8:35:43 作者: 騎豬上清華
張嬤嬤仰頭望著天子,「您在老宅陪著她在那裡住了三年,奴婢很感激,奴婢也曾希望,您能帶她走。」
天子面色發青,「你跟朕說這些有什麼用?」
他轉身走。
「她應是想過跟您走,您生辰那天,她做過一件與您身形相稱的紵絲織金錦袍想送您,後來用剪刀絞碎了,您去順天府幫她殺孟復臨那天,她把自己關在房裡關了整整一天,姜老爺來接她時,奴婢聽姜老爺說,是她遞信求他回姜家的,奴婢和如秀都沒幫她送過信,那封信連奴婢都不知道是怎麼送到姜老爺手裡的。」
天子停滯一剎那,再扭頭雙目發紅,「朕不想提舊事,你說她的從前過往,便以為朕會可憐她嗎?朕告訴你,休想!等朕抓到她,朕會讓她知道,逃跑的代價!」
「您如今這般得理不饒人,又能撈到什麼好處,何必執迷不悟呢?」張嬤嬤試圖再勸一句。
天子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嬤嬤干坐著看他身影消失,再看看天,晌午了,那倆孩子吵著要吃桃花餅,桃花餅姜雪甄也愛吃,但姜雪甄以前身體太弱了,許多東西都不敢多吃,桃花餅吃上幾口會腹痛,最後都進了星闌的肚子,那會兒星闌常背著她爬姜雪甄的閨房,姜雪甄縱容著星闌吃她的飯菜。
他們都以為瞞得很好,她便也裝作不知,其實哪是不知,只是看他們在一起其樂融融,便不忍心打攪。
那般的好,如今都成了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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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從景山回來以後,又去了佛堂,主臥的陳設布置還和姜雪甄在時一樣,如意送了泡好的菊花茶進來又悄悄退出去了。
天子躺在那張架子床上,他跟姜雪甄在這張床上纏綿過很多次,沒有一次是她自願的,早在兩年前,他就肖想著能跟她共赴巫山,她會在他的懷中靦腆羞澀,婉轉承歡,她願意把自己給他,可那都是假的。
張嬤嬤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讓他意識到他從來不願承認的事實。
當年的他在姜雪甄心裡,微不足道到可以輕易放棄欺騙,她為了報仇,什麼人都可以嫁,也什麼人都可以利用,他從未駐紮在她心底。
他在張嬤嬤跟前說的那般狠,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任何時候都害怕她不會回來了,他在心底唾棄自己數萬遍,還是在想,只要在七日內抓到她,她從此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身邊,他就當逃跑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他沒有得到她的心,任何人都不能得到,他寧願她一直這般冷心冷肺,誰都不能越過他進到她心底。
他坐起身,到桌邊喝了一杯菊花茶,心冷靜下來,方回憶起張嬤嬤說的話,寄給姜明的信不是張嬤嬤和如秀送的。
那處老宅里的僕從都被姜明撤走了,只剩了張嬤嬤和如秀,如果不是她們送的信,還有誰會幫她送信?
是張泉嗎?
他眯起眸,緩步走出主臥,只瞧西梢房那頭開著門,裡頭有琴音傳出。
天子尋著琴音進了西梢房,正是王凝秀在彈琴,見他來,趕忙起身行禮,「是不是民女擾到陛下了?」
天子擺了擺手,「朕不知,你還會彈琴。」
西梢房有些小,天子身量高,顯得地方不寬敞,王凝秀跟前的丫鬟抱走琴,她才說,「胡彈罷了,當不得會,陛下是過來看望姜太妃嗎?」
天子沒說話。
王凝秀端量著他的神情,沒在他臉上看到憤怒,想來還沒發現姜雪甄跑了,遂笑道,「陛下若是喜歡聽琴……」
「張泉來佛堂找過你嗎?」天子直接打斷她的話問道。
王凝秀從他語氣里聽出了一絲躁意,心裡不安,面上卻說,「沒來過,只有上次民女聽說您打了兄長板子,民女去衙門瞧過他。」
天子眼定在她臉上,想在她神色里看出撒謊的痕跡,但是沒有,她顯得很正常。
「在這裡住得慣麼?」
王凝秀笑著說住得慣。
「這幾日有沒有找姜太妃一起解悶?」天子最後問道。
王凝秀直搖頭,「不曾,太妃娘娘喜靜,民女不敢過去打擾她。」
天子沒再問話,旋身走出去,回了乾清宮,讓魏宏達把張泉叫來。
張泉過來正是用晚膳的時辰,天子坐在桌前,招呼他坐下陪自己一起用膳。
晚膳很豐盛,皇帝沒吃幾口,只看著張泉低頭吃飯,他吃飯不像那些文官細嚼慢咽,吃的頗有些狼吞虎咽,想是一下午當差,正餓著。
「在應天府,你見過姜雪甄。」
張泉立刻停了筷子,良晌回答了一聲嗯。
「寄給姜明的那封信是你送的。」
張泉又嗯了一聲。
「你為什麼幫她?」
「您在那間宅子裡逗留太久了,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微臣去找姜太妃,她答應離開您,微臣求她將您支走,她也答應了,等您去了應天府,微臣幫她寄信回了姜家。」
天子抓起酒壺猛一下砸到張泉額頭上,他出手極重,張泉的額頭立時出血。
張泉緩慢起身跪下。
天子一臉凶厲,瞪著他咬牙切齒道,「你把她藏哪兒了!」
張泉跪在地上,頭抵著地面,沉默著。
天子蹲身下來,雙手勒住他的前襟,眼中已赤紅一片,「朕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啞了!你把她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