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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8:35:43 作者: 騎豬上清華
現下不同了,皇帝一死,這後宮的女人也沒什麼好爭的,等著騰位置給新帝的女人,她們這些先帝遺孀,命好的像皇后便能做太后了,其餘后妃譬如像姜雪甄這般在妃位,自不會有多差的下場,而剩下的人便要看命了,前朝流傳下來的殉葬遺制一直飽受詬病,但每一代皇帝殯天,多多少少也會在後宮中遴選出朝天女陪葬,大多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
姜雪甄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能自保已是萬幸,其餘人她並沒有心思關懷。
才梳洗作罷,外頭來了皇后跟前侍奉的大太監徐貫英,姜雪甄蒼白著面孔,眼尾還有像哭過後才留下的濕紅,被如秀扶近了,問他,「皇后娘娘讓徐公公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徐貫英抬袖擦擦眼睛,彎著腰回她,「貴妃娘娘不認得隆德殿,皇后娘娘擔心底下人怠慢,特讓奴才來給您引路。」
姜雪甄稱病在承乾宮,甚少外出,皇宮裡那麼多間宮殿也不都能認得清,隆德殿是大行皇帝修行煉丹的地方,死後停靈在那一處,也算是成全了他的道。
自她入宮,大行皇帝破例讓她升至貴妃,曾被皇后勸阻,她雖和皇后沒有交涉過,但也知皇后對她不喜,到了這時,皇后還能周全待她,不可謂不賢良。
姜雪甄一路由徐貫英引致隆德殿,由遠及近即聽見悽慘的哭聲,等進了殿門,卻發現裡面並沒有大行皇帝的靈位,倒是一地妃嬪都被太監強壓著往頸上纏白綾,是一副要勒死她們的架勢,那些女人哭著求饒,其中一太監卻陰陽怪氣的尖細笑道,「諸位娘娘做了朝天女,這可是求不來的福分,怎都哭著臉,該笑笑,省的下去了,叫陛下見了生怒。」
姜雪甄握緊如秀的手,方知兩人手心全是汗,她強做鎮定,轉過頭盯著徐貫英,「你為什麼帶本宮到這裡?」
徐貫英面上露出悲痛,又假惺惺的抬袖子擦過臉,「陛下臨終前對貴妃娘娘極為不舍,交代了要與您同葬皇陵。」
一旁如秀急忙道,「徐公公是不是忘了,我們娘娘的父親是武安侯!」
徐貫英手揣在袖裡,發笑,「若娘娘的外祖武安侯還活著,興許陛下就不捨得讓娘娘去陪他了。」
「陛下臨終時是同誰交代的?本宮要見那人,」姜雪甄道。
徐貫英道,「自然是同皇后娘娘交代的。」
如秀當即欲朝外喊人,徐貫英沖左右候著的太監使眼色,那幾個太監便上前捂住如秀的嘴將其拉到一邊。
徐貫英手捧著白綾對姜雪甄笑,「娘娘請上路吧。」
姜雪甄閉了閉眼,仍不死心。
「本宮要見皇后娘娘。」
「您該叫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此時正在英華殿為大行皇帝守靈,可沒功夫見您。」
他又近前一步,逼得姜雪甄不得不後退,周遭女人們的慘叫包圍住了她,她不慎踩到地上飄落的沾了血的白綾,本就感到恐慌不適,這時腳下一踉蹌,避開了白綾,卻跌倒在地上,捂著胸口急促喘息,一張臉白的毫無血氣,眉如黛,唇染紅,纖弱的似乎吹氣都能讓她殞命。
徐貫英就近蹲倒,望她半晌面露痴迷,「可惜了這樣的美人兒,奴才都捨不得下手了。」
「本宮要見皇后娘娘!」姜雪甄再一次重複道。
徐貫英聞了聞空氣,有一股極淺淡的香味,似藥非藥,清韻繚繚。
見過姜雪甄的宮人私底下都說過,姜貴妃不僅容貌清絕,身子也有一股子體香,難怪陛下迷戀。
莫說陛下迷戀,就是他這個太監見了,也不由得動了做男人的心,這可比他見過的貨色妙多了。
徐貫英那白胖面上毫不遮掩儘是垂涎,「娘娘見皇后娘娘是不中用了,您不如跟奴才說說軟話,不定奴才心一酥。」
他說著想探手去摸姜雪甄,姜雪甄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揮開他的手,氣血上涌,喉間腥甜,剛張口就有一線血絲順著唇角流出,她半張半閉著眼軟倒。
徐貫英哎呦一聲,就想伸手把人抱起來,這麼金貴漂亮的人,可不能就這麼死了,「您瞧瞧您氣成什麼樣兒了?奴才也沒捨得讓您隨陛下到地下,奴才准叫人替了您,往後您跟了奴才,奴才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您,只要您能叫奴才如願……」
話沒說完,他突然被人從後面一腳踢開,須臾徐貫英跪在地上求饒,「陛、陛下饒命……」
他喊得陛下總不會是死了的那個,那就是即將即位的常山王了。
姜雪甄艱難睜開一條眼縫,看清了屋外廊下的男人,他穿著一身五章玄色麒麟袍,身形挺拔,已抹去年少時的清瘦,那俊挺秀麗的眉眼蘊藏著陰翳。
他們對視良久,她才遲鈍的發現,他長大了。
姜雪甄不得不想起也是一個雨夜,他翻窗進來,渾身濕漉漉的,卻從懷裡取出正熱乎的紅薯,殷切的掰開紅薯餵到她嘴邊。
只不過是她私下裡同張嬤嬤說過,想吃街口老漢烤的紅薯,她身體不好,於吃喝上極為精細,來路不明的東西根本不能進口。
他偷聽了她和張嬤嬤的話,冒雨買回紅薯,那晚他們藏在屋裡,分食了紅薯,他爬上了她的拔步床,試著伸手指揉掉她唇上的紅薯屑,「我要吃這裡。」
他的耳朵通紅,直白而羞澀。
「陛下不是吩咐了廢止殉葬,你們怎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