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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57:32 作者: 祝尋
    

    彼時全國大降溫,就連洛川這種南方小城都飄了好大的雪。織圍巾這一活動突然在一中火起來,有心上人的乘此機會加班加點地趕工,沒有心上人的也要湊個熱鬧給自己織一條。

    周晚意就屬於前一種,但是她手殘,光是起頭都是學了三天才學會的,後來一團深灰色的毛線被她勾勾散散,一直到聖誕節的前夜才織完。

    晚自習下課後,她故意等在江厭回家的路上,打算乘此機會表白。

    圍巾被她抱在懷裡捂得熱熱的,當晚是平安夜,蘋果大肆漲價,她花了將近十五塊才買到一個品相不錯的,準備和圍巾一起送給他。

    那個時候流行平安夜吃平安果,都說吃了就能夠歲歲平安。

    那年的雪下得很大,周晚意出來得急並沒有打傘,孤零零地站在雨雪裡從十點一直等到十一點半。

    街角的雜貨店玻璃窗上蒙了一層厚厚的水汽,周晚意站在屋檐下,看著店老闆送走店內最後一位客人,然後關燈,關門,撐傘走開。

    就在周晚意準備放棄時,巷口突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輕笑聲。

    在隆隆冬雪裡,周晚意抬眸看去,正好與女子身邊青年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是她苦等很久的江厭。

    手裡的蘋果滑落在地,發出一陣突兀的響聲。

    那女子的面容很陌生,但她卻頗為親昵地挽著江厭的胳膊,聽到動靜不解地望來,問江厭:「她是誰啊?」

    男人冰冷的語調和風雪一起落進周晚意耳朵里,她聽到他說:「不認識。」

    的確是不認識,周晚意年少時心氣傲,剛開始喜歡一個人時往往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她只會默默地站在暗處觀察,等到時機合適,才會站出來表白。

    所以,即便是周晚意默默地見過江厭無數次背影,江厭也依然記不住她的臉,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她的喜歡發覺得實在是太遲,表達能力也青澀,所以才會讓旁人捷足先登。

    少女身子纖薄,背卻挺得筆直,將包裝完美的平安果從地上撿起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風雪裡,整套動作從頭到尾不卑不亢,也傲然大方。

    長街盡頭有個綠色的半人高大垃圾桶,周晚意纖細的手腕一抬,那顆被摔爛的蘋果就被「砰」地一聲,一直砸落到桶底。

    2008年的那個冬季,周晚意青春時期的第一段暗戀,短暫地宣告結束。

    第40章 黃梨花

    這場秋雨來得措不及防, 淅淅瀝瀝一直下到天光大亮。

    可能是晚上沒睡好外加降溫的緣故,周晚意早上醒來的時候有些頭昏腦漲,嗓子也發啞得難受。

    趿拉著拖鞋走到梳妝檯前, 從柜子里摸出一板阿莫西林, 擠開兩粒干吞下去。

    因為感冒,周晚意今天頗為老實地換了件淺紫色薄針織外套和牛仔長褲,配上蒼白的病容頗有種古代迎風扶柳孱弱美人的韻味。

    黎秋知熬了小米粥,舒筱正拿著保溫桶盛粥,打算待會兒給她家陸星白送到醫院去。

    周晚意彎腰在碗櫃裡也摸了個稍微小一點保溫桶出來, 擠到舒筱邊上, 「給我也盛一點唄。」

    舒筱把粥勺扔給她,「自己來。」

    周魯豫拎著油條和豆漿從院子裡走來,一進門就吐糟她們倆有了男朋友忘了家長。

    舒筱糾正:「叔叔,有男朋友的只有我一個人哦,您的女兒周晚意,現在還是一條光榮的單身狗!」

    周晚意冷笑:「你可真會說話。」

    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八點,骨外科的醫生都在病房交班, 周晚意和舒筱倆人就站在連廊里等。

    連廊連著新老外科大樓,中間空出來個空地是康復科的小花園, 裡面種滿了秋月季和綠芭蕉, 時下開得正好,瀅瀅水珠從枝葉掉落,根本不見秋天的衰敗。

    周晚意想起昨晚的夢,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上次你查江厭戀愛史的時候, 有沒有把曖昧對象算進去?」

    「打聽了啊, 」舒筱正色道:「但是他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清清白白, 沒和任何人搞過曖昧。」

    「怎麼了?」

    提著保溫桶的手指微屈, 周晚意別開目光,「沒怎麼。」

    昨晚做夢夢到了好些多年前遺忘了的事,因著年歲太過久遠,周晚意已經想不起來當年那個女孩的長相了,但她一直記得江厭冷調輕聲地喊她:幼枕。

    倘若沒有曖昧對象,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江厭單戀她?

    光是這麼想想,周晚意就低落得不行。

    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扔進了一潭深湖裡,冰冷的水溫將她冷卻,浸沒。湖水的表面被秋風吹得波光粼粼,在細雨里,湖面上逐漸映出了江厭的身影。

    男人將她罩入大傘之下,墨眉輕蹙,「怎麼站在這裡?」

    周晚意這才反應過來長廊不擋雨,自己身上的薄針織衫已經被雨水淋濕了半邊,涼意通過皮膚滲透到骨髓里。

    「等你啊!」見到他周晚意面色轉變得很快,嘴角立馬晃起明媚的笑意。

    「江醫生剛下夜班應該沒吃早飯吧?」她揚了揚手裡的保溫桶,「正好我給你帶了小米粥。」

    舒筱見狀,立馬提著保溫桶不動聲色地退場。

    雨越來越大,斜風吹來撩起男人白襯衣松垮的下擺,淡淡的消毒水味從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上飄來,周晚意輕聲提議:「要不我們去食堂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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