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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57:32 作者: 祝尋
    

    周晚意的心臟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變得又軟又頓。

    「不能,」她厚著臉皮搖了搖頭,臉上儘是迷離的醉色,「我頭還是好暈。」

    其實周晚意酒量不錯,從一開始就沒有喝醉過。

    「要不江醫生你和我同撐一把傘吧?」她小步上前,微微抬眸,試探性地問他。

    周晚意今晚出門時噴了點香水,與酒氣混在一起向江厭攏來,引得他下意識地又後退了一步。

    她無奈地站住腳跟,不再上前。

    望著黑漆漆不斷往下落雨珠子的天邊,她有些欲蓋彌彰地解釋:「雨下大了,巷子裡的路不太好走……我怕摔倒。」

    雨珠砸在純黑色的傘面,風勢漸大,在周晚意險些支撐不住之際,一段修長的指節攀上傘柄,微微一用力,將傘一把扶正過來。

    沉沉陰雨里,他的聲音如同突然散落的玉珠一般,緩緩砸落在周晚意的耳膜。

    他說:「好。」

    周晚意側身,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很淺地勾了下唇。

    兩人走進巷子裡,江厭話少,周晚意為了避免氣氛過分尷尬,一路上說了不少在工作中所遇到的趣事。

    江厭一直沉默著側耳聽,並沒有發表意見。

    小巷悠長,青磚黛瓦,古韻極濃。

    周晚意笑著解釋:「再走差不多五百米出巷口第一戶,就是我家。」

    昏黃的路燈拖出兩道長長的光影,影子看似相擁,真人卻隔著很開的一段距離。

    又過了好久。

    一支新綠的茉莉花枝從牆角探出,周晚意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徽派小院,說:「那就是我家。」

    男人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小院門口栽了兩排山茶花樹,枝葉被雨水沖刷得格外乾淨。

    兩片深色鐵藝柵欄圍成一扇院門,往裡望去是高高翹起的黑色屋檐和略有些年頭,布了不少青苔的舊白牆。

    從外面的裝修就能看出來,這屋子主人是個極具雅致閒情的人。

    周晚意見他盯著那兩行山茶花出神,便放緩了聲線同他說,「這些花都是去年我爸爸退休的時候種下的,當時葉子都枯萎了,我們全家一致以為養不活,驚喜的是一場秋雨下來,它竟奇蹟般地發了芽。」

    「第二年的早春,紅山茶花就長滿了枝頭。」

    紅山茶花開放的時候,熱烈又奔放,如同周晚意這個人,不遮不掩愛意濃烈。

    似乎是有了酒精的加持,周晚意突然大膽起來。

    「江醫生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她終於問出了那個在包廂里沒機會問的問題。

    「是喜歡如紅山茶般熱烈奔放的,還是和梔子花一般清麗乖巧的?」

    江厭視線從山茶花樹上移開,有些飄忽。

    周晚意一邊說著一邊用餘光去觀察他的面部表情,然而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來一絲較大的情緒波動。

    男人斂眸低笑了聲,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周晚意不禁有些失落。

    半響過後,她又問:「江醫生排斥我嗎?」

    周晚意家門口這盞路燈有點問題,一到深夜就忽明忽滅地閃起來,周晚意不止一次地被嚇到過。

    眼下,它就又突然滅了一次。

    周晚意後背猛然一僵,揣著滿身酒氣往江厭身後躲,梗著脖子僵硬地說:「燈滅了。」

    殘風卷過落葉,臨江這兩天降雨溫度下降的很嚴重,周晚意穿了件大露背吊帶,站在風裡忍不住牙齒打寒顫。

    江厭目光飄回來,落到她光滑的肩頭,又飛速移開,高大的身軀卻沒動分毫。

    他替周晚意摁響門鈴。

    沒多久,院子裡燈光亮起,一個中年美婦人從屋內打傘走了出來。

    「怎麼又忘記帶鑰匙了?」黎秋知抱怨的話剛想說出口,就看到了與周晚意同撐一把傘的江厭。

    愣了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這是?」

    她把院門打開,一雙和周晚意有七分像的眼睛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江厭,眸里儘是欣喜之色。

    「阿姨好。」

    江厭朝黎秋知微微頷首,然後禮貌後退一步:「我先告辭了。」

    黎秋知把目光投向周晚意,卻被她躲開,眼底興奮的光一點一點地滅了下來。

    略彎的木質傘柄被他重新放到周晚意手上。

    指尖相觸的瞬間,如同一隻只細小的螞蟻,慢慢地接觸的表皮一路向上蔓延,直至大腦皮層的神經中樞,激得她醉意全部散去。

    「再見。」

    男人語氣淡淡,說完這句話後,便毫不在意地抽身離開。

    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在黑色雨傘之上,周晚意倏然回頭,看見他高瘦的背影頭也不回地重新闖入雨夜裡。

    院子裡的燈光投射在她眼裡,泛起一層淺淺的漣漪,眼底神志一片清明。

    她想起來,剛才她問的問題江厭還沒有回答。

    他已經走出好遠,頎長的身影在暗夜中略顯蕭索,周晚意下意識地衝著他的背影喊——

    「江醫生,明年春天要來我家看紅山茶花嗎?」

    夜風又起,周晚意極為不舍地將目光收回,也不知道夜風有沒有將她的話傳到他耳邊。

    黎秋知沒急著進去,一臉嚴肅地盤問周晚意:「什麼情況?」

    「就是您看的這個情況,」周晚意老實交代,只是嗓音里夾雜著很濃烈的失落情緒,「我在追他,只不過目前還沒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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