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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36:58 作者: 何處東洲
原辭聲也聽見了,不僅聽見,還發現了他的心思。所以,仗著何驚年不敢出聲,他報復性地發泄起滔天的嫉妒心,抬腳踢開壁櫥的障子門,將人一扯一推,按進了松厚綿軟的雪白被褥里。
肆意地親。
捧著何驚年的臉頰,他在想了無數次的淡櫻軟唇上流連不休,撬開他緊閉的牙關,盡情抵弄舐觸那脆弱嫩薄的口腔內膜。
房間是簡單的木質結構,隔音很差,隔著薄薄的障子門,似乎還能聽見沈棠風的聲音。原辭聲知道,這時候何驚年不會反抗,於是變本加厲地求取。殊不知何驚年的順從,卻使他愈發感到痛苦。
壁櫥里很黑很暗,像壅塞著鋪天蓋地的烏雲。然後,一滴兩滴,下起了酸澀溫熱的雨。
何驚年摸了摸臉頰,那人明明遂了意,為什麼倒還哭了。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快點出去。「滿意了嗎?」他問,「可以放我走了嗎?」
原辭聲臉埋在他頸窩裡,擁著他,喃喃地說:「讓我抱抱你好不好?就一會兒,我想抱抱你。」
壁櫥狹窄,容納兩個人實屬困難,原辭聲又長得高大,必須跪伏著才行。誰能想到,那個擁有非人美貌與非人冷酷的上位者,竟也會像任何一個卑微的弱勢者那樣,匍匐在愛人的腳邊,乞求著那麼一丁點兒少到可憐的溫暖。
何驚年不說話。不是默許,不是同情,而是無比的累。原辭聲總像死後還魂銜恨的鬼,不是活人,並且永遠聽不懂人話。
「年年,我好難過。這幾年我過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原辭聲的捲髮散在他胸口,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又說:「年年,你為什麼不要我?你可以忘記我,可以憎恨我,但你不能不要我。」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何驚年睜著眼睛,「我們當初會分手,就連孩子都沒能讓我們過下去,一定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已經證明失敗的事,為什麼還要執著不放手呢?」
「你是做生意的人,這樣的道理你該比我懂。」
原辭聲搖頭,緊貼他的胸口,眼淚順著寬大的衣領流了進去。儘管抱著何驚年,卻無法擁有何驚年。
他想到以前,何驚年還懷著糕糕的時候,每天晚上他都抱著他睡覺。那時候,他那麼溫柔,那麼乖又那麼好,為什麼現在只會冰冷的態度和尖銳的語言刺痛他的心?
但即使心痛到像被挖出來,他也恨不起何驚年。他只是後悔。原正業教導他,說後悔是錯誤又無價值的情緒,所以他一次都不曾為自己做出的事後悔。但現在,後悔決堤般灌滿他的胸腔。
他後悔,後悔得都快死了。
如果當初,他向何驚年伸出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那份該死的合約。
如果當初,他能在何驚年發現懷孕那天及時出現,告訴他什麼都不用擔心,自己會一直陪著他。
如果當初,他能和何驚年舉行一場真正的婚禮,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在儀式結束後摘下婚戒。
如果當初,他能好好對待何驚年,像何驚年深愛的小少爺一樣,保護他、支持他、相信他,那麼,後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甚至,何驚年會願意把對小少爺的愛,稍許分給他一點點。
「可以放開我了嗎?」何驚年淡漠地開了口,「你越是這樣,越是一點餘地都不給我們兩個留了。」
原辭聲恍若不聞,伏在他身上。何驚年無言,胸口衣料越來越潮濕,喉嚨苦澀,好像原辭聲的眼淚也滲進了他心裡。
良久,原辭聲極緩慢地鬆開了他,卻並不放他走,而是紅著眼睛把他按在榻榻米的坐墊上,悶聲不響地端來一杯熱牛奶,遞到他嘴邊。
何驚年困惑地看著他。
原辭聲鼻音濃重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天晚上我都會給你熱一杯牛奶。」
「我其實並不喜歡喝牛奶,你知道嗎?」
原辭聲手微微一顫,他不知道。「那你為什麼願意讓那個男人給你準備?」
何驚年看著他,「因為他是我未婚夫,他關心我,我知道他在對我好。」
原辭聲不說話了,固執地把杯子抵在他唇邊。何驚年無奈,就著他的手喝了起來。
好甜。加了很多蜂蜜,濃郁的甜味把牛奶的味道都蓋了過去。和沈棠風給他煮的完全不加糖的牛奶相比,簡直甜到喉嚨發粘。
但他又真的討厭喝牛奶。所以,單只論牛奶的話,他還是更喜歡甜得嘗不出牛奶味的這杯。
「我不喝了。」何驚年別開頭,舌尖還有蜂蜜的甘甜在漫延。過了頭,超了分,所以甜中也帶了苦。
原辭聲保持著舉著玻璃杯的姿勢,過了會兒,把剩下的牛奶喝得一乾二淨。
何驚年想,這下自己總算可以走了吧。他站起身,腳趾忽然一陣刺痛,不由晃了一下。
原辭聲注意到,問:「怎麼了?」他低下頭,看見何驚年的一雙腳在木屐上不安地縮著足趾,暗紅的木屐帶子勒著雪白的腳背,磨得微微發紅。
「沒什麼。」
「我看看。」原辭聲把他扶到椅子上,輕輕握住他的足踝,幫他脫掉木屐,把他的腳擱到自己膝蓋。「有些腫了,我給你塗點藥油。你的腳以前受過傷,不能長時間穿這種木屐。」
何驚年下意識就想把腳縮回去,原辭聲的掌心貼著他的皮膚,那種一跳一跳的刺痛感更加強烈。但原辭聲已經不由分說地拿出了藥油,往掌心倒了一點,搓開搓熱後覆上他的腳踝,仔細揉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