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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36:58 作者: 何處東洲
    要多甜,就有多甜。

    然而,一切的一切,這份原本僅屬於他的甘甜,全都……

    原辭聲向下撲撒了一下睫毛,扇去酸楚上涌的潸然淚意,惡狠狠地問:「那人有碰過你嗎?你是不是被他碰過了?」

    何驚年臉色慘白地瞪著他,眼中滿是憤憎。

    「怎麼一副這麼可怕的表情。」原辭聲冷笑,「我就那麼讓你不情不願嗎?我記得你以前挺享受的啊,每次都纏著我不放……」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原辭聲的頭偏向一邊,維持著愕然的神色。

    鮮紅的指印從雪白的臉頰浮現出來,額頭的傷口震得裂開,一縷鮮血淌進深邃的眼窩,厚膩地糊在睫毛上。

    「混蛋!」何驚年渾身發抖地哭叫,「你這個人……差勁透了!」

    原辭聲慢慢回過頭,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他想抱住何驚年,讓他平靜下來。可何驚年瑟瑟往後蜷縮,如避蛇蠍地揮開他的手,「別碰我!你滾開,混蛋,你別過來,你不要碰我!」

    原辭聲心都要剜出來了,啞著嗓子不停說對不起,求他不要怕自己。但他只要迫近一分,激發的都是何驚年愈發強烈的反抗。結果,他不敢動了,木頭人一樣僵在那裡,指尖頓在半空,明明相距咫尺,卻不得不保持天淵之遠

    何驚年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哽咽著說:「雖然我知道,我們以前相處得很不好,但我從來都沒覺得你是個壞人。相反,看到你那麼疼愛糕糕,我還覺得你內心其實並不像外表那樣冷漠,也是個很有愛心的溫柔的人。」

    「可事實證明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痛苦地閉上眼,「你就是一個冷酷自私的混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爛到無藥可救的大爛人!」

    原辭聲晃了晃,這一剎那,麻木的痛覺再度被接通,排山倒海般反噬他的全身。痛,痛不欲生,怎麼會這麼痛。腦海中仿佛傳來那種重物墜地的聲音,那種全身血肉一起碎裂的聲音,那種曾在每個夜晚都把他拖進不見底的夢魘的聲音。

    「咚——」

    他看見一顆五彩斑斕的美麗果實摔爛在地上,流淌出腐敗的汁液。

    他知道的,自己就是那樣一顆果實。這些年,無論他怎樣追求極致的乾淨,都改變不了內里已經被污染的本質。他被骯髒的男人撫養,在骯髒的環境長大,誰讓他錯過去往真正潔淨之地的機會,沒有跟著一躍而下。

    只有何驚年,唯有何驚年,是他唯一擁有過的純潔之物,是獨屬於他的珍貴寶石,更是他摯愛的妻子。他無法想像他被別的男人侵占,沒有一個丈夫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原辭聲深深吸了一口氣,熱淚奪眶,眼前反反覆覆出現的全是何驚年和沈棠風親密的畫面。噁心的拐騙犯在玷污他純潔無暇的愛人,而他卻無能為力。

    名為「父親」的男人教導過他許多事情,如何在詭譎複雜的董事會裡玩弄權術,如何在不見硝煙的商界戰爭中碾碎對手,如何操縱「工蟻」創造出璀璨奪目的珠寶。

    但是,從來沒有誰教過他,自己愛上的人不愛自己,該怎麼辦。

    自己深愛的人深愛著別人,又該怎麼辦。

    原辭聲將臉深深埋進手掌,額頭的鮮血從指縫滲出,看上去就像不斷在流血淚。

    過了一會兒,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原辭聲睜開眼睛,空曠如墳的客廳,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

    何驚年像個無主孤魂,徘徊在華燈初上的城市。初秋時節,夜風吹乾了淚痕,冷冰冰地粘在臉上。

    今天,本該是他和沈棠風去看結婚場地的快樂日子,結果卻變成現在這樣。

    他摸了摸唇角,被原辭聲咬傷的血口結了新鮮的痂,唇瓣也依然熱熱的發腫。再傻的人見了他這副樣子,都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

    他不敢回去,不知怎麼面對沈棠風。沈棠風一定滿懷期待地等著他,而他卻傻傻地跟著暴戾可怖的男人回了家。

    何驚年走得累了,餓了,四肢都僵硬了,蹲在馬路牙子上發愣。

    從未有過的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穿布洛克鞋的腳在他面前停下,他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沈棠風那張滿是焦急的清俊面孔。

    「年年!」

    何驚年垂下眼帘,睫毛一顫,扇下很大顆的眼淚。

    「棠風,我……」他把臉藏進胳膊,不願讓對方見到自己這副樣子,「對不起……我沒能來,讓你等了那麼久。我……」

    「回去吧。」

    在他苦苦思索該怎麼解釋的時候,沈棠風只是向他伸出了手。

    「我們,回去吧。」

    青年朝他柔和一笑,清淺溫煦。

    何驚年顫抖了一下,鼻腔劇烈酸楚上涌,更多的眼淚淌落。

    「他跟我說糕糕找不到了,我和他一起去找糕糕……」

    沈棠風俯下身,握住他的手。

    「年年,你不用著急解釋什麼,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

    何驚年哭得更厲害了,愧疚如潮水,從頭到腳淹沒了他

    沈棠風帶他回到家,幫他在被咬傷的地方塗藥。何驚年一想到這種傷口都是原辭聲弄出來的,連頭都抬不起來,滿心只覺無地自容。

    可沈棠風好像根本不以為意,就像當成正常傷痕那樣,認真而悉心地為他處理。「好了。」他放好藥膏,「別沾水,別去碰,過兩天就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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