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2023-09-08 07:36:58 作者: 何處東洲
但無論如何,他心裡還是覺得值當,至少何驚年不再沉迷摸那隻大耳朵花狗,自己終於奪了寵,痛痛快快勝過一籌。
故事還沒講完,何驚年和寶寶都香香地睡著了,一大一小兩隻手還揪著他頭髮。原辭聲勾了勾唇角,分別親了兩人一下。吻是輕輕的,汲取到的東西卻有許多。原辭聲無聲喟嘆,活到現在,此刻正是最好的時候,凡他所要的,必為他所擁有。
*
轉眼已到二月。這段時間何驚年被精心養在家裡,精神是一天天的好了。可是,他的思維能力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依賴心也越來越重,連洗澡、吃飯、穿衣服這種小事,都撒嬌要老公代為效勞。
他是一個從小就習慣獨立的人,不管被風吹到溝渠還是石縫,都能生根存活。但現在,他沒有了根莖,變成攀附大樹才能存活的莬絲子,無所不能的老公是構成他世界的全部。一旦老公不要他,他也將失去賴以生存的愛的養分,枯萎死去,悄沒聲息地爛在泥地里。
原辭聲到底不忍,又惋惜他從前的才華,便有心想讓他重拾設計,哪怕只當成舒緩精神的愛好也好。可他捏著筆,對著畫板只是發呆。
「年年,你想畫什麼都行,老公都會覺得你很棒。」溫言鼓勵之下,何驚年硬著頭皮塗塗畫畫,費了好大功夫,落下的完全是一堆線條凌亂、不知所謂的圖形。
「我不想畫了。」他很難受地皺眉,「畫畫要動腦筋,我動不出腦筋。我不管想什麼,腦子裡都只有老公。老公,你抱抱我好不好?」
原辭聲胸口悶痛,又溢出一種奇異的滿足。輾轉一夜,他還是決定繼續帶他看心理醫生。但心理治療是個漫長的過程,何驚年情況複雜,醫生還得不斷摸索試錯,所以去了幾次都見效甚微。
沒多久,何驚年就吵著鬧著不肯去了。有幾次好不容易把他哄進診療室,他一見老公不在,頓時驚惶得猶如天塌了一般,拍門哭喊道要找老公。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生病,好讓老公不要拋棄他,他抱著男人不停地「證明」,用他唯一知曉的方式——
「老公,我愛你,很愛你……我最愛的人就是老公……」他伏在男人胸口胡亂懇求,活像一隻受了風雨摧折的小麻雀,扑打翅膀,尾翎亂顫,生怕失去僅有的這棵大樹的庇護。
原辭聲耐心地安撫著他,把他抱進車裡帶回了家。從此,看病這件事就被無限期擱置下來。何驚年糊塗,原辭聲清醒,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
*
寶寶滿月那天,原辭聲舉辦了一場極為盛大的宴會,把圈子裡有頭有臉的家族全請了個遍。除了為莊曼吟的病忙得團團轉的沈家和老家主被他徹底得罪的衛家沒來,其他人全都鄭重其事地赴了這個約。
豪門注重添丁進口,傳承香火,向來對兒子執念極深。那些人得知他生的是個女兒,嘴裡勢必會吐風涼話。顛來倒去無非是說沒兒子不行,可不能讓偌大一座珠寶王國便宜了外姓人。
因此,本意雖想一家三口乾乾淨淨地慶祝,原辭聲終究還是決意借這個機會讓所有人知道,他和何驚年的女兒理所當然能擁有一切。如果她想要一缸熱帶魚,他會把整片大海翻轉過來,做她的水族館。
寶寶喜歡童話,每次看到繪本里的漂亮插圖都會咯咯笑。他就以女兒的名義買下川源市國家森林度假區一座復古風的城堡山莊,還請來專門的演員扮成王子和公主。寶寶看著他們唱歌跳舞變魔術,大眼睛笑成小月牙,咿咿呀呀地直拍小手。
切好蛋糕,滿完香檳塔,兩個黑衣白手套的侍者在一群保鏢的護送下,往大廳中央推進來一個奢華的水晶珠寶櫃。雪白厚實的天鵝絨襯墊上,躺著一頂鑲嵌了無數顆鑽石的金麥穗王冠。
「這是我送給我們女兒的禮物。」原辭聲一手牽著妻子,一手抱著女兒。穹頂的枝形吊燈為他鍍上耀眼的金色,使他看起來就像一位國王,年輕俊美,高貴富有,被他愛上等同於獲得世間最大的幸福。
「有哪位知道這頂冠冕的來歷嗎?」原辭聲微笑著問。
賓客們圍在珠寶櫃欣賞猜測,但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從濃郁的沙皇宮廷風情,判斷出這是一件來自俄國的古董珠寶。
「它的原主人是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的女兒瑪麗亞·亞歷山德羅芙娜。」原辭聲道,「在這位女大公與當時還是英國王位第二順位繼承人的阿爾弗雷德王子結婚時,她的父親親自贈予了她這頂冠冕。」
眾人一聽先是愣怔,繼而譁然驚嘆。十月革命之後,鐮刀斧頭取代了傲慢的雙頭鷲,傳說中可買下整個歐洲的帝國珠寶庫也不見蹤跡。從那時起,富豪和收藏家們就開始執著尋找這些失落的珍寶,其中就包括這頂王冠。
據說,當年它在蘇富比拍賣行被售出後就下落不明,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落到了原辭聲的手裡。想必他為將這稀世之珍收入囊中,一定費了不少功夫,還特意借送女兒滿月禮物的由頭,敲鑼擂鼓地拿出來炫耀。
侍者鄭重其事地打開珠寶櫃,取出那頂璀璨閃耀的冠冕。沒了玻璃的阻隔,它就這麼暴露在空氣里,貴金屬的光澤與鑽石的火彩交相輝映,熠熠生輝如燒熔的太陽。饒是諸位賓客都是見慣了各種好東西的,此刻也不免看直了眼,滿臉皆是陶醉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