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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36:58 作者: 何處東洲
    男人露出愛憐的微笑,說這不能怪他,因為他生病了,犯點迷糊在所難免。自己是他的丈夫,當然能夠包容妻子犯下一些無傷大雅的、可愛的錯。

    只要他愛自己,聽自己的話,一心一意地呆在自己身邊。

    「等你好了,我們再舉行一場婚禮吧。」男人吻著他,「只有我和你還有寶寶,沒有別人。」

    *

    昨天後半夜下了雪,外面是一片白寥寥的世界。

    「老公,」何驚年仰起臉,「我們現在就回家嗎?」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何驚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都可以。」

    「年年是想和我約會了吧。」原辭聲眼含笑意,「我們也確實很久都沒約會過了。」

    約會。何驚年的眼睛瞬間被點亮,粉撲撲的臉頰貼上他的胳膊,「嗯!想和老公約會。」

    原辭聲認真琢磨了一下,決定帶他去那座新開的人氣極高的主題樂園。雖然那種地方人多嘈雜,又髒又擠堪比地獄,但他知道,那裡可以讓何驚年開心,所以他願意犧牲。

    *

    雪後的遊樂園格外漂亮,細雪像糖霜一樣覆蓋在華麗的城堡上。來玩兒的人裡面情侶特別多,融化的牛軋糖似地黏在一塊兒。

    原辭聲做了半天思想鬥爭,終於還是有樣學樣,在室外摘下手套,牽起何驚年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

    過山車是無數網紅安利過的大熱門,何驚年也躍躍欲試,拉著他去排隊,可男人的雙腳好像釘在原地一樣。

    「首先,我不是怕。」他說,「只是覺得這種比較刺激的項目目前不太適合你。」

    結果,兩個人只能去玩那些老少皆宜的綠色項目。排旋轉木馬的時候,何驚年擔心原辭聲這樣的大高個子玩這個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只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惹眼。

    襯著華麗到近乎浮誇的燈光,原辭聲的頭髮和皮膚都被照得金燦燦的,周身輪廓也被鍍上一層耀眼的金邊。金黃色燈飾倒映在他眼中,仿佛一群螢火蟲找到了歸處,爭先恐後地飛赴那片幽深碧翠的森林。

    他就像浪漫愛情電影裡定格在柔光鏡頭中的主人公。或者說,只是因為他出現了,才讓司空見慣的遊樂園夜景,變成迷人得不像話的風景。

    何驚年看見,外面所有遊客幾乎都在看原辭聲,還有很多人偷偷舉起手機對著他拍照。

    畢竟是那樣驚艷的人啊。

    手被冷不丁地握住,原辭聲牽過他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年年,你在看什麼?」

    何驚年搖了搖頭。

    「不許看別人。」原辭聲懲罰性地輕咬了一下他的指節,「以後只能看我。」

    何驚年被他鬧得臉紅,「嗯。」

    原辭聲眉眼溢出笑意,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像哄小孩子一樣,買了許多氣球和毛絨玩具送給他。遊樂園的周邊商品非常昂貴,何驚年看到標價的時候都小小驚了一下。可是,當看見原辭聲牽著一串氣球走過來的時候,又忍不住歡欣雀躍,眼裡心裡都化開濃濃的蜜。

    他們又一起坐了摩天輪,何驚年從沒坐過摩天輪,貼著玻璃驚奇地朝外眺望。

    夜色四合,整座遊樂園像懸浮在漆黑海面上的光之島嶼。一會兒,天幕簌簌飄落細鹽似的雪,仿佛有隻看不見的手,將罩在天地之外的水晶球輕輕搖晃。

    摩天輪升到最高處的時候,原辭聲將仍著迷於夜景的黑髮青年攬進懷裡,吻他。

    高空的風將摩天輪的座艙吹得搖晃,何驚年的心也跟著晃蕩,一會兒高懸,一會兒墜落,很快被原辭聲渡進來的燙熱吐息融化,流成一捧掬不起的糖稀。

    座艙沉落進斑斕夜色,他們卻在不停升空。唇齒是引線,津唾是火花,噼里啪啦燒進大腦,絢麗的光在眼帘爆.炸。

    從未體驗過如此可怕的失重感,一路從脊椎竄到頭皮,連魂靈都要被拉扯出來。末了,何驚年哭著崩潰,從未想到接吻也會帶來瀕死的可怖滋味。

    座艙終於轉回地面,可何驚年腳下虛浮,仍覺得自己身在高空。原辭聲把他安放在路邊長椅,幫他整理歪掉的帽子和散亂的圍巾。

    青年黑髮柔軟,皮膚柔白,嘴唇艷紅,引得他又想去吻這張美好的面孔。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有一種徹底擺脫骯髒、回歸潔淨的感覺。

    雪越下越大,地上積了一層蓬鬆的雪絨,兩個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響。何驚年抬頭望見黑茫的夜空,路燈下雪花飄舞,瑩然發亮,落滿原辭聲的肩頭。

    「我像在做夢一樣。」他說,「我好怕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醒來發現什麼都沒有了。」

    原辭聲摟著他,「不會的。」

    「我第一次遇見你也是下雪的冬天。」何驚年仰起臉,看雪花沾上他的睫毛尖。「你就像雪國來的小王子,好看到我都不敢多看你一眼。」

    原辭聲沒說話,夜色深濃,眸光也黯淡了下去。可何驚年並未察覺,兀自依偎在他溫暖的羊絨大衣里,絮絮地說著以前的事情。

    說,他有多麼多麼好,明朗溫暖,正直善良,在雪地奔跑時像春天的風,坐在壁爐邊又是一幅靜美的畫。

    說,自己好喜歡他,一直一直在等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季又一季的冬天。

    他說得太專注,太投入,連頭頂落下一星點的水滴,也沒意識到那是熱的、鹹的、苦澀的,還傻傻地以為是融化的雪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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