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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7:36:58 作者: 何處東洲
「他跟你身邊那些人都不一樣。」原辭聲眸光黑洞洞地撂過來,「收起你那些骯髒心思,你敢再接近他,別怪我不客氣。」
*
何驚年被連拖帶拽地塞進車裡,他縮著身子緊靠車窗,腦子一陣陣地發蒙。
他不敢動,也不敢說話,現在的原辭聲看起來特別可怕。雖然原辭聲以前也時常對他生氣,但不至於像在這樣徹底沒了情緒,猶如一座冰寒徹骨的冷金屬雕像。
回到睿山御庭,原辭聲依舊一聲不吭,直接把他帶進了浴室,然後在浴缸里放水。很快,熱氣蒸騰,鏡子上白霧紛縕。
何驚年顫聲問:「你要做什麼?」
原辭聲還是不說話,手伸過來,要幫他解紐扣。
何驚年嚇壞了,用力推開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原辭聲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己洗乾淨。」
「為什麼……」何驚年眼睛被熱汽熏得通紅,「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我說過,讓你不要跟沈二接觸,也提醒過你有事打電話給我。你答應了我,為什麼沒做到?」
何驚年被他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太陽穴一抽一抽地劇痛。
「你知不知道沈二在圈子裡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你以為他是什麼好人?我告訴你,沈二男女不忌,身邊就從沒斷過人。只要看得上眼,他就有本事人哄上床,等膩了再一腳踹掉。」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何驚年聽了無比莫名,甚至有點想笑,「你不會覺得沈先生喜歡我吧?」輕輕地、自嘲般哂笑,「怎麼可能,誰會這麼沒眼光。」
原辭聲喉結一滾。「無關。我追求徹底的乾淨,自然也要身邊的人保持乾淨,杜絕一切和不潔之物接觸的可能。」
門重重地關上。何驚年浸沒在熱水中,心口卻像被狠狠揉進一把尖銳的冰渣,凍得他渾身發麻發痛。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大概,這就是貪心的代價。
最初,他只是想再見小少爺一面,只要遠遠地看他一眼就好。但是,貪念不斷膨脹,終究還是蒙蔽了理智。那個夜晚,當閃電照亮那雙眼睛的剎那,他猶豫了,妥協了,放棄了所有抵抗。
月亮只適合遙遙相望,不可觸碰,無法占有,玷污月亮的人是罪人,罪人只配得到懲罰。
何驚年從水裡出來,衣架上沒有他平時穿的衣服,只有一件白襯衣。襯衣上散發的淡淡消毒水味轟然湧進鼻端,化作無盡羞辱,激得他渾身泛起羞恥的熱意。
衣料在手中被顫抖著攥緊,每一道褶皺都像無情恥笑的嘴。何驚年閉了閉眼,忍住火辣辣的酸楚感,僵硬地穿上了這件襯衣。
光滑微涼的衣料遮掩住瘦削蒼白的身體,他慢慢走進臥室,原辭聲抬眼睨他,剔透綠眸里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因為體質特殊的關係,何驚年並不像正常女性那樣顯懷。襯衣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露出修長的雙腿,還有被過長衣袖蓋過的泛粉指尖,看起來格外純潔而生稚。
「過來。」原辭聲靜靜地開了口。
何驚年顫慄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縮,可手腕卻被及時握住,掙不開。
原辭聲一聲不響地把他領到床上睡覺,何驚年穿著他的襯衣,就這麼背對著他。過了會兒,他感覺原辭聲伸手抱住了自己,動作輕柔卻含著暗勁,把他扳了過來。
「你……哭了?」
何驚年肩膀微微抽動,哽咽著說不出話,眼淚順著薄紅的眼尾,流進漆黑的頭髮里。
寂靜的黑夜放大了斷續的抽泣,連空氣都被浸染上悲傷。良久,原辭聲輕輕替他拭去滾落的淚珠,燙的,惹得指尖發顫。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沒能控制住脾氣。」原辭聲低聲道,「可我是真的很擔心你,外面下這麼大雨,你為什麼要一個人瞎跑?」
何驚年別過頭,柔軟的臉頰掠擦過他的手背,溫涼潮濕的淚液蹭上他的皮膚,然後又在心底點燃蓬烈的火。
「回答我。」原辭聲握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看向自己。
「你知道司機告訴我你人不見了的時候我有多著急嗎?你跟沈二才見了幾次啊,就跟他交了心?所以情願躲他那兒也不肯回來是嗎?說話啊何驚年!」
「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根本就不敢回來。」何驚年感覺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一開口,大顆眼淚疼得滾滾落下,摔碎在原辭聲的胳膊上、指節上。
「今天我去醫院拿報告了,兩次唐氏篩查結果都是高危。醫生說,如果穿刺檢查的結果還不好,可能這個寶寶我們就留不住了。」他揉著眼睛,從眼角揉到鼻樑,眼淚卻越揉越多。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非得是我遇到這種事情……」
原辭聲愣住了,他做夢都沒想到,何驚年竟然因為這事不敢回來。看著何驚年滿臉眼淚的樣子,心底像被澆透一杯冒熱氣的檸檬汁,酸澀地皺在一起。
他不明白,也無法理解,難道何驚年以為自己一旦知道,就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去嗎?
「穿刺檢查還沒做不是嗎?最終結果都還沒出來,你真沒必要這麼擔心。」
他扯了紙巾幫何驚年擦眼淚,笨拙地把人的臉擦得通紅。何驚年吃痛般低下頭,順勢閉上了眼。他不敢看此刻的原辭聲,些許溫柔好意就能令他動搖,動搖就會期待,期待無法實現,唯有痛苦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