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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她這一路走來,見識了大鄴山河,第一回體會到什麼叫波瀾壯闊。
百姓安居樂業、州司執法有度、邊塞平和安定、九州列為一統。
眼見著這繁華盛景, 她的腦海中卻不自覺顯出五皇子蕭笉那張溫雅無害的臉來。
「或許,這萬千山河,比之在那個人手裡,要更好得多。」她唇角牽出一抹苦笑來。
年輕氣盛時不懂什麼是好,只一味貪戀著某個人編織的謊言溫情,待得蹉跎歲月, 才發現,她曾經是多麼荒唐可笑。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待得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姜直便早已音信全無。
直至行至駱城地界,她才聽聞雲中女可汗招贅大鄴守將的消息。
她不知這一趟究竟有無意義,可她有郡主的驕傲,總要親口問上一句方可甘心。
馬車正顛簸行駛著,冷不防車輪陷入坑洞中動彈不得。眼見著天色沉沉,似是驟雨將至,鶯兒面上忽的現了急。
她一邊令周遭護衛的人搬扶馬車,一邊抬眼往遠處眺去。
茫茫草原,黑沉沉的積雨雲下是幾匹奔騰而至的駿馬。打頭的人身形高闊,穿著羌戎服飾,半邊臉隱於斗篷下, 只聲音帶了些低沉,「可需要幫忙?」
益昌郡主原本坐在馬車中, 聽得那帶著幾分熟悉的嗓音, 心不自主得漏跳了半拍。
鶯兒歡喜得施了個禮, 「多謝好漢相幫。天將雨至,正愁如何是好呢。」
那人由是下了馬, 朝身後的幾個人揮了揮手,登時又有幾個人一起幫忙抬扶馬車。
感受到馬車半邊懸空而起,益昌郡主牢牢扶住了車壁,借著被風掀開的車簾,瞧見一個彎著身子的高闊背影。
待得眾人將那馬車移至平面,她輕咳了聲兒,正欲出聲道謝,冷不防那幾個人中有人朝著第一個披著斗篷的漢子言語道,「姜可敦,可汗正等著您回去。眼見著天不好,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益昌郡主原本捏著車窗簾布的手微微緊了緊。
男子沉默一瞬,朝著益昌郡主的車仗施了一禮,繼而翻身上馬,撥馬便走。
鶯兒抬眼望了那些羌戎人一眼,又瞧瞧天色,「郡主,咱們得趕緊走了。今兒個若到不了雲中,怕是得淋雨了。」
馬車中良久未有聲息, 就在鶯兒猶豫之際,益昌郡主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回駱城吧。」
「郡主?!」聽著益昌郡主情緒不對,鶯兒趕忙上了馬車,想要瞧瞧益昌郡主情形。
她原想勸著郡主莫要耍脾氣。他們這一遭走來,哪有近在眼前又翻轉回去的道理?
然而看著益昌郡主那雙目緊闔的蒼白模樣,她又將話兒收了回去。
豆大的雨點說下就下,天地間一片蒼茫水色,便連馬車車簾都跟著獵獵而響。鶯兒將馬車周遭掩住,任由外面的守衛驅著車轉頭而回。
草原之路本就坎坷難行,如今風急雨驟,道路泥濘不堪,馬車行駛便更是寸步難行。
益昌郡主的臉色更加蒼白,縱使身上裹著小被,整個人便好似霜打的小花,格外孱弱。
她唇角扯出點自嘲般的笑意來,雙眸漸闔。
另一頭,姜直一邊打馬而行,一邊朝身側之人斥道,「我本就不是你們可汗納的人,你們以後再敢喊我一聲,我倒要不客氣了!」
身側的人抿了抿唇,沒有言語。倒是另一側的人為了緩和氛圍,朗聲笑道,「適才那輛馬車應是自大鄴而來吧?!我瞧著那馬車雖不甚奢華,卻以黑漆沉木為底,內里倒也寬敞,便是連幾個護衛,瞧著也是有身手的。」
「我倒是瞧著馬車裡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娘子,這般風急雨驟的,莫不是來雲中?盛家……應是與咱們雲中沒有生意往來吧?」另一個人也附和道。想著馬車車簾捲起一剎那瞧見的驚艷面容,再思及馬車一角暗淡的符文銘牌,不由又添了一句。
姜直猛地扯住了馬韁,雙眸黝黑,定定瞧著那人,「你剛剛說,那是盛家的馬車?」
「雖不明顯,卻依稀可辨。怎的,有何不妥?」那人尚未意識到何事,不由問道。
姜直心中一個念頭猛地躍出,又覺不可置信得緊。
他雖與益昌郡主有夫妻之名,卻並無夫妻之實。她那人又驕傲得緊,難不成還真指著她千里迢迢來了草原?
雖不可置信,他還是轉身撥馬疾走。
心臟突突跳著,有一種欲要窺見微末卻仍不可置信的恍惚之感。
好在雨急車緩,待得視野中出現那輛形單影隻的馬車,他騎著昂藏駿馬疾馳而下,轉瞬便已驅至馬車一側。
來時比去時更加迅捷。他翻身下馬,趁著那些凍得瑟瑟發抖的守衛尚未反應過來,便早已掀開馬車車簾,鑽了進去。
鶯兒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卻被他一個眼神殺將過去,登時不敢言語。
她比往日裡瘦了些,孤苦伶仃般縮在錦被中,更襯得小臉蒼白如雪。始覺冷風淒雨倒灌而入,她不由得睜開眼來,卻恰恰與姜直那火熱的目光相對。
姜直綻出些笑來,「染兒……」
益昌郡主不自覺得蹙了蹙眉,「出去。」
姜直面上一僵,轉頭瞪了鶯兒一眼,「出去。」
鶯兒不知所措,正欲往外走,卻被益昌郡主又補了一句,「是你出去,姜直,別讓我說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