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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良久,都沒人進來照看他。
天元帝鬧得累了,整個人吭哧吭哧直喘氣。他的前襟被梨水染了一片,帶了些梨的清香和黏膩,在這一刻也變得無法忍受起來。
頭側有屐履頓足,天元帝朝上望去,正瞧見賀神醫那張溫和無害的臉來。
他依然如往日般淡然自持,只輕輕垂了眼眸,「陛下恕罪,藥箱忘拿了。」
言罷,竟是搬起桌面上的藥箱,施施然走了出去。
天元帝:……
第257章 夢境3
清寂的夢中,是清寂的眉眼。
時錦想告訴自己,一切不過只是場再真實不過的夢境,可她還是隨著夢裡的「時錦」時喜時悲。
夢裡的她難得在一日復一日的枯燥中收到了崔秀才的信。
那信言語寥寥,卻成了壓倒她心頭希冀的最後一根稻草。
時年沒了……
她心中突然空了一塊,想哭又想笑,不知道自己這麼久的堅持究竟是對還是錯。
自打那年父親自西北邊陲收藥回來,懷中便兜攬著個小男孩。
小男孩年歲尚不過周,一雙圓潤潤的大眼睛宛若兩粒黑葡萄,看著人時自帶三分笑。
母親本就病著,再見著那個男孩時,心中更是鬱郁,只覺著是父親自外邊娶的妾生的孩子,因是整個身子也跟著垮了下來。
她只得一邊照顧母親,一邊跟著父親學醫。至於時年,她不親近也不苛責,只當他如尋常親戚家的幼童,面子情而已。
日子一天天過去,昔日躺在襁褓里的男孩也會跟在她身後喚她阿姊。她只覺得厭煩又無趣。
那一回,她煩得很了,便扭頭對著他,「我不是你阿姊!別叫我阿姊!還有,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時年呆呆的,帶著些委屈望著她,忽而仰天嚎啕大哭。
他本就生的弱,又有咳疾,哭得很了,便連肺葉子都似要咳出來般。
父親聽見了,便以為她欺負他,當下便讓她在門口跪著,好教她反思己身。
時年身形又瘦小,趁著父親中途離開,湊到她跟前想要餵她吃糖。
她受罰自是因著他,當下便起了怒,將他猛的一推,整個人便被推倒在台階前。
白淨的額頭與黑沉的石板相磕,時年額頭一下子便見了血。
這下子,她徹徹底底慌了。
若是父親知道她做的事兒,不得狠狠罰她才怪!
果然,時年這個哭包子又要蓄淚了。
她忍著心慌,別過頭去,不去看這個招人的禍害。恰在這時,父親回來了。
他一眼便瞧見了時年的傷,當下趕忙奔過來替他檢查傷口,口中念念有詞,「怎的便受傷了?可是你阿姊欺負你了?」
她閉上眼,只覺著時年又該告狀了。卻不想他只是吸著鼻頭,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道,「與阿姊無關,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絆了一跤…」
時錦聽他這般說,不由得睜大眼睛望了他一眼。
時年雙眼彎了彎,又無精打採得趴在父親後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口中亦是仿若夢囈般的喃喃低語,「阿姊最好了…」
阿姊…好、嗎?
時錦第一回想這個問題,卻又覺著自己與阿姊這兩個字簡直毫不相干。
只是她的心隨著那個叫時年的男孩,略略軟了些…
時間荏苒,春天的花兒開了,母親的身子,卻徹底敗了……
待得她身上穿了白衣,她才清楚意識到,那個會教自己編花絡的母親徹底消失了。
她跪在蒲團上,望著母親的靈位時,雙目中沒有眼淚,只有一股子茫然。
從今後,她怕是只有自己了……
身邊的蒲團微微下陷,時年跪在一邊的蒲團上,雙目含憂,「阿姊,從今後,只剩下我們了……」
他的手探了過來,碰了下她的指尖,似是小心翼翼的嘗試。
見她沒有掙扎,他將那雙仍帶著些稚嫩的手覆在她手上,「阿姊莫哭,我會陪你……」
禍不單行,好不容易待得走出傷痛,她對時年也慢慢寬容平和起來。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只是她心中惦掛的人,又多了時年。
那些年歲里,他們倒好似一對真正的姐弟一般,讓父親心中也跟著寬慰了幾分。
待得父親臨終,將時年託付給她後,她心中竟是有了隱隱的認同。
「錦兒,你比年兒大些,便照顧好弟弟吧。」他一邊咳,一邊取出一枚刻著顏字的吊墜來,「這個是年兒母親的東西,你替他保管著。」
時錦捏住那枚吊墜,想要問問父親,他究竟有沒有對不起母親,可到頭來,她只是安安靜靜點了點頭,應下承諾。
父親熱喪未滿,叔父便以時年不是真正的崔家人這個理由打發了他們。
她心中雖有猜測,到底做不得數。
「錦兒,你是你父親的親女兒,這家裡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可,這個孽種,崔家不能留!」叔父斜著眼睛道,「不僅不能留,他還是個禍根!若你果真留下他,那叔父便不得不將他的身世公之於眾。到時候,自會有人替你料理了他!」
他似是知道什麼,只不肯明言。
時錦側頭瞧向一邊的時年。小男孩慢慢長大了,只是臉蒼白得厲害,強壓著喉間的咳意,雙眸仍如幼時那般帶著點笑,「阿姊,咳、咳咳,我能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