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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假山旁的紅繡鞋因著血跡暗淡而趨於黑褐色,幾欲與假山融為一體。旁人若不細瞧,怕是盡可忽視那隻繡鞋。

    時錦一瞧見這畫兒,便只覺嘴角都跟著隱隱作痛。她手上動作不由得快了幾分,想要將那幅畫收將起來。

    奈何畫才收了一半,她的動作便又是一頓。

    假山附近的地面上仿佛蓄了水,水中倒影清淺,寥寥數筆,倒好似是兩個人衣擺的影子。

    她似是不可置信般摩挲一遍那水的紋路,卻只覺一切都好似鏡中月、水中花,瞧不真切。

    似是想到什麼般,時錦又從那一堆畫卷中翻找半天,方才把繫著紅絛的畫卷又尋了出來。

    刻意找尋下,時錦再次眯眼往向溪澗中。

    原本黑沉的溪水上是風蹙起的水紋,只那水紋中隱隱約約仍有張倒映出來的臉。

    時錦將畫兒湊至燈籠前細細分辨,可在瞧清那隱隱約約的眉眼後,心中的驚駭卻一波接著一波,整個人幾欲站立不住!

    水中的倒影帶著些扭曲,可一雙清淡的眸子還是若隱若現般刻在水面上,正正是她的模樣!

    她嚇了一跳,幾乎是出於本能般將那畫兒丟了出去。

    畫軸帶著畫卷一道兒在地上沾了塵,展於桌案前的空地上。

    時錦聽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良久之後,才將那畫兒撿起來,匆匆裹了方回畫缸中。

    燈籠中的蠟燭一點點燃燒殆盡,伴著最後一縷青煙散盡,書房中留下些清淺的燭火氣息。

    然而,她卻顧不得那山河日新的燈籠,整個人跌跌撞撞般往外跑了出去。

    二爺先時與她說,他這十餘年來只做一個夢,那畫中的姑娘,便是他日夜所思之人吧?

    想到這一點,她不知緣何,心中染了點酸澀。明明委屈得想要尋他,卻又覺著這話兒委實不好出口。

    更何況……

    二爺的畫,向來便是禁忌……

    時錦想的渾渾噩噩,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一步步挪向自己暫作歇息的耳房。

    知畫起的早,這會兒才打起簾籠,便瞧見形如失魂的時錦自院中一步步走過。

    她頗是有些不可置信,自揉了揉眼睛,這才猶猶豫豫喚出口,「時錦?你回來了?」

    然而,面前的人殊無半分反應,倒好似沒聽見一般往房間裡飄去。

    知畫只覺著今兒個的時錦委實古怪,因是三步並作兩步跟上時錦,又拿手拍了拍她後肩,「我與你說話呢,怎的沒聽……」

    她話尚未說完,時錦便闔著眼整個人栽到了地面上。

    知畫嚇了一跳,整個人也跟著往後退了退,面上仍帶著些迷茫,「我、我沒用力啊……怎的就暈倒了?」

    第277章 夢境

    時錦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她因著被大公子糾纏不休,退無可退之下,勾引了二爺。

    他的眸子冷清清的,襯於夜色下,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下。二爺無疑是清冷孤高的,仿若高山上泠泠清雪,又似淙淙細水中破碎姣白的月。

    他的清冷越發襯得自己仿若泥潭中兀自掙扎的污泥,便是連存在都是一種罪過。

    她的腳往後退了一步,那一刻,自小的教養令她覺著羞恥又卑賤。然而,在想到時年時,她的心中又生出些不得不如此的絕望。

    清白的衣仿若最後一塊遮羞布,被她含著淚扯下,他卻依然高高在上般不帶一絲情緒般瞧著她。

    她的眼中含了淚,身子也跟著一點點顫抖起來,就好似自己所有的麵皮俱已扯下,偏偏他無動於衷。

    兩廂對比之下,愈發襯得她下賤如斯。

    直至遠處小廝經過,她的眼中幾乎蘊了絕望,而他,卻如惡魔般,明明面無表情,她卻從他話中聽出了隱隱的惡意,「繼續。」

    她由是抖得更厲害,只麻木著跳著不知名的舞,心中的絕望一點點擴大,黑暗一波波湧來,又將她徹底吞噬。

    在那說笑聲漸漸靠近時,她的眼中已然只剩下麻木,左不過一場草蓆,結束這荒唐又可笑的一生。

    只是,阿弟……

    在她心中一點點陷入死寂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終於探了過來。

    墨色的氅衣將她環了個嚴嚴實實,下一瞬,她只覺著整個人被凌空抱起,向著清風院正房而去。

    那一瞬死而復生般的錯覺令她淚流滿面,然而,所有的聲兒都被她壓抑入喉間,沉悶的、絕望的、又絕處逢生的……

    她緊緊環著他的脖頸,那一刻,他便是整個世界……

    後頭的夢一如既往的沉悶。

    她就像一個苟且偷生的玩物,被豢養在那間不見天日的房間裡。靖安侯府的下人們只知二爺金屋藏嬌,卻從未見過她在外面走動。

    是啊,她便好似二爺擺在房中的一個物件、亦或者一個寵物,每日裡所有的期冀,便是二爺歸家,一邊看書,一邊撫著她頭上絨發,那般懶散模樣,倒好似逗弄一隻貓,疏淡且悲憫。

    她只得盡職盡責地當一隻寵物,無事時與他研磨、枕於他一側與他讀書、亦或者由著他興致上來,清冷自矜得由著她放浪形骸。

    從頭至尾,她便是他面前的一個丑角,將所有嫻貞女子該有的矜持盡皆拋開,卑賤得比之仙樂坊的姑娘還要不堪。

    那般長的時日,仿似時間也跟著凝固起來,她望著他的目光愈發孺慕,自欺欺人得想:他身邊向來沒有其他女人,或許,在二爺慣來冷清的心中,自己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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