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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被清冷的風一吹,時錦面上的熱氣消散了些。她心情鬱郁,早沒了聽戲的心思,一張粉白的臉擱在窗口處,定定瞧著遠方。

    上次往威遠將軍府,她還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自是不敢掀了帘子瞧。

    這回往山路瞧去,竟是別有意趣。

    周遭都是高大挺直的梧桐樹,因著落了葉,那黑色的細枝四散伸展著,仿若一隻只張開的手掌,承接著風霜雨露,於冰寒天地間撐開一片廣闊。

    偶有鳥雀驚起,便有白霜自枝頭簌簌而落,瞧著宛若落了雪,格外動人。

    正瞧得歡喜,一隻骨節分明的掌探了過來,將帘子放下,伴著二爺那略帶些不滿的聲兒,「枯樹有甚好瞧的?爺不比那些樹枝子耐看?」

    時錦剜他一眼,「二爺說的是,只那樹不會像爺般欺負人。」

    他只低了頭,瞧她氣鼓鼓的臉,輕聲兒與她,「莫不是爺侍弄的不好?不若……」

    他話未出口,時錦便拿掌捂了他的嘴,生恐他再說出什麼離經叛道的話來。

    她的臉又紅了幾分,男人於此一途,果然無師自通。便是請冷冷宛若謫仙的二爺,痞起來連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眼彎了彎,露出個無聲的笑來,卻不多言,以免將她欺得狠了,徹底得罪了。

    待得兩人抵達威遠將軍府,時錦一下車便瞧見侯府的另兩輛馬車正被將軍府的小廝牽下去。

    顯見得侯爺、夫人他們早到了。

    意識到時錦那控訴的目光,饒是二爺臉皮再厚,亦是尷尬得摸了摸鼻尖,「咳,這個車夫不行,怎行得這般慢!」

    一直在將軍府門口與人談話的齊天逸往這邊瞧了眼,只挑著唇冷笑了聲兒,「也只有二叔這般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才肯用個又聾又啞的車夫。」

    說罷,竟是不再瞧這扎心的一對兒,折身往將軍府里去。

    時錦目光霍然轉向二爺,偏二爺不瞧她,聲音兒一如既往得冷淡。可她從他話中聽出了一絲兒心虛,「且先進去罷。」

    眼下周遭都是貴人,時錦一個小丫鬟自不敢說什麼,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瞧著二爺時有如火燒,便是牙根都恨得痒痒。

    一主一仆心思各異得進了威遠將軍府。時錦畢竟第二次來府中,路線比之上回熟了些。

    眼見著二爺往男客所在的地方走,她緊跟幾步,悄悄兒問了聲兒,「二爺,奴婢想去聽戲。戲園子在哪邊?」

    二爺現下正心虛著,但到底顧念她上回於此受了驚嚇,便喚了個威遠將軍府的丫鬟過來,帶時錦去戲園子。

    「且尋個人多的地方,莫要亂跑。」二爺又細細叮囑了遍。

    時錦點點頭,算作答應。

    終於瞧不見二爺了,時錦膽子又大了些。

    用不著丫鬟帶路,她都能聽見有小旦咿咿呀呀的唱腔兒,唱的正是秦腔《游西湖》一段,曲調婉婉,而聲若珠玉相激,頗為傳神。

    折行逶迤,便見一處結冰湖畔圍了七彩帳幔,藉以抵擋寒風,各家夫人小姐俱都尋了位子,瞧著靠湖邊一處寬大平台上戲子的表演。

    時錦到底是個丫鬟,不便闖了夫人小姐的帳幔,只尋了處能遮擋人影兒的假山,聽那曲中戲文。

    俄頃,小旦下場,又有丑旦上去作全武行,又翻跟斗,又是轉圈,很是得了夫人們歡喜,並不少賞錢。

    時錦瞧得津津有味,正趴在假山處探頭,便聽得身後有人聲兒響起,「演得不甚好,那小旦唱的比我可還差著些。」

    她一轉頭,正瞧見一帶著青布僕頭的姑娘站在身後,儼然是個小廝裝扮。

    第135章 偷食兒

    見時錦瞧過來,那姑娘又挑了挑眉,「怎的?我說的不對?」

    忽的,她又拍了拍額頭,「瞧我這,還未說自己名字。我叫芳蝶,是五皇子身邊的丫頭,若我猜的不錯,你可是叫時錦?」

    乍然被人喊出名字,時錦呆了呆,「你認得我?」

    「怎會不識?」芳蝶笑得眉眼彎彎,兩隻眼睛仿若兩隻月牙泉,單是瞧著就令人心生歡喜,「剛二爺在席間惦念你,五皇子特命我過來尋你,免得你挨了欺負。」

    時錦被她說的面熱了幾分,但瞧見芳蝶比自己還矮些,全然一副小女兒情態,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她雖不及男子強壯,但也不指著這般小姑娘強自出頭。

    不過瞧她言行舉止,應是個灑脫的,時錦由是與她一道兒躲了,聽著戲文咿咿呀呀。

    「我且與你講,本姑娘唱的崑曲兒天上有地上無,比這可討官人歡心。你家二爺又是個悶騷性子,改日我教上你兩句,保你受用。」芳蝶自來熟,附在時錦耳邊道。

    時錦瞪她一眼,又抓住了她言語破綻,「你怎知二爺……」

    那兩個字,她委實說不出口。

    芳蝶便宛如得了天大的秘密,只與她笑,輕聲兒道,「這你便不知曉了罷?我許多曲子便是二爺填的詞,閒步芳塵數落紅,步虛聲度許飛瓊,乍聽還疑別院風,聽淒淒楚楚那聲中……」

    她說著說著,唇齒微啟,輕聲兒纏綿的音調兒伴著那幾句詞悠悠揚起,眼睛亦是向時錦俏皮得眨了眨。

    時錦從未聽過這般好詞,又細細咀嚼了,這才怔怔出神。

    「二爺……確實高才。」她訥訥出聲兒,想及二爺平日裡的肅冷端正,私底下卻是這般文采端雅。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只覺著自己這般丫鬟,比之二爺,竟是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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