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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怪道世人常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位公子,倘若你是張生,待若何?」她目色淺淺,指尖微翹,端的也是個美人。
自來張生之流,皆為書生夢之所及。眼瞧著面前美人眼波流轉,似是於己有意,那書生不由得便咽了口唾沫,表面依然恭謹自持,自詡風流無暇,「小生自與那張生不同。便是崔鶯鶯再禍亂人心,也當勉力納下。雖無正室之名,卻也當以妾禮抬之。」
依他之見,崔鶯鶯當得起話本中妖孽、尤物的名號,然他多情多義,雖則此不上他,到底會給個名分,也算得情深義重。
柳意竟未見過這般無恥之尤的小人,便是再好的教養,也懶得與此人撕扯,只垂眸復翻書,口中似慨嘆,「憐君白面一書生,讀書千卷未成名。沽名釣譽爾且行,溫柔鄉里逞英雄。」
柳意且念罷,便聽周遭學子好幾道低聲噴笑之聲。
自來文人以筆作伐,比之尋常罵街猖貨還要直誅人心。柳意臉上笑意猶在,說出的話雖無一字粗鄙,卻臊得那皂白布袍的書生漲紅了臉皮。
尤聽得周遭暗暗低笑之聲兒,他面上掛不住,當下騰得一下直立起來,舉著手中的書顫顫指著柳意。
「你、你!有辱斯文!」他平生從未這般丟臉過,竟被一個小女子如此羞辱。
柳意卻是淡瞧他一眼,「怎的?生怕別人瞧不見你手中拿著《表妹不可以》?」
她此話一出,又引得周遭一片笑聲兒。
時錦又有些擔憂,又為柳意的直言快語所折服。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帶了笑,只垂首埋入書中,不忍直視。
那書生氣得直想揮拳頭,卻被他那一道而來的朋友扯走了。
柳意這才快慰得放下書來,雙手支著下巴,拿眼瞧著對麵粉面桃腮的時錦,神色專注,「所以,你覺著,張生好不好?」
時錦自己私下瞧瞧話本子還好,被她這般直白得一問,當下面上染了紅,「不好。」
得她一般結論,柳意這才心滿意足得繼續看書。
時錦卻覺著手中的話本略略燙手,由是又翻檢著另一本話本去瞧。
兩人各自消磨了半個下午,這才戀戀不捨結了帳。柳意又尋了幾本孤本,自去找掌柜一併買了,這才抱著一摞書與時錦往回走。
待得回了客棧,天色漸晚。臨回房前,柳意瞧著四下無人,特特又塞給時錦兩本話本。
一本是下午時瞧的《鶯鶯傳》,另一本則是《表妹不可以》。
時錦唬了一跳,正要推脫,卻被柳意塞了個滿懷。
眼見著送飯的小二上得樓來,時錦也顧不得推脫,將兩本話本攏入袖中,這才狀若無事般進了屋。
晚飯是一碟子蔥燒豆腐,並南陽府特色燒餅,還有一碗八寶粥。時錦用了飯,又洗去一身疲憊,這才著了一身厚實些的素麵衣裳,挑了燭火,繼續看話本。
《鶯鶯傳》因下午才瞧過,她直接丟到一邊,去瞧另一本《表妹不可以》。
這一本比之上一本更顯粗鄙,文采也無,只言語露骨,刻意為之。
時錦才瞧了兩頁,便面如火燒。當下拿也不是、丟也不是,只覺那話本燙手得緊。
左思右想,便是把那話本子塞入枕下也頗為不妥當。
正猶豫著是否將話本子丟掉,外間的門「吱呀」一聲兒開了。
時錦嚇了一跳,慌亂間腳尖微動,直把那本《表妹不可以》踢到了床底下。
二爺這會兒正穿著早上出門時那身玄色繡蝠雲暗紋的窄袖長襖,領口並袖口皆有一圈黑色狸子頸毛,撫之柔軟溫暖。
「在做什麼?」他邁步入內,瞧她面頰微紅,神色雖加掩飾,到底眉宇隱現慌張。
「沒、沒做什麼……」時錦趕忙起身上前,幫二爺寬衣。
二爺比時錦高一頭,只低頭瞧見溫軟乖順的小婢女手指靈巧得幫他解衣。當下眉眼微動,由著她將指尖落在他身上。
連日來的奔波,他每每回來,都已至深夜。難得見她精神還好,他那點逗弄的心思便又起來了。
當下使了時錦去要熱水,他探頭往床下一瞧,便見那本孤零零的書正扣在略微泛潮的漆木地板上。
當下拾了書,眯眼瞧了下封面,便把那本話本放到了枕下。
待得時錦回來,他不動聲色得洗漱完,又食饌飲露,漱了口,這才不慌不忙躺於榻上。
時錦原想著熄了燭火,就此安歇。沒成想,二爺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且把燭火挪得更近些。
她當下攏了燭火,置於床榻旁的小几上,微微把床帳勾了勾,以免走水。
待得一切安置好,時錦尚未轉過頭去,便聽得二爺閉著眼與她道,「眼睛略略有些乏,且替我讀讀書罷。」
時錦猝不及防,便有一本書丟了過來。
她只略略往懷中掃了一眼,整個人登時僵了起來。
「二爺,這本不好,要不,奴婢再幫您尋一本來?」她試探著道。
然,剛說完這句話,二爺便涼涼瞟了她一眼。
時錦頭皮發麻起來,僵著身子細著聲兒讀著那令人羞恥到連腳尖都蜷起來的話兒:
「……表妹紅著臉兒道,『表兄難道忘了,昨兒個您與音音在老爺書案下所行之事了嗎?』說至此處,她一雙兒眼含了媚,欲語還休般扯了表兄的腰帶,只拿話兒勾著他,『這事兒,您也不想舅父知曉吧?但凡表兄且容音音歡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