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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50:17 作者: 進階的兔子
    將她轉向他,他一邊瞧著她低眉順目的模樣,一邊開口問她,「說罷,剛剛怎麼回事?」

    「奴婢不小心踢翻了矮杌。」時錦斂著一雙看不清楚情緒的眸,與他道。

    二爺卻是不信,知她只是在敷衍自己,當下拿粗糙的指腹捏了她下巴,迫她抬起一雙眼來。

    時錦乖順得望著他,一雙杏眼仿若白水銀里養的兩丸黑水銀,沒有因對他的誤解而遷怒,亦沒有別的丫鬟那般貪慕的渴望,仿若沒有漣漪的池水,平靜到波瀾不驚。

    他與她對視,片刻後,終是確認她的確沒有撒謊。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也跟著微微心浮氣躁起來。

    「你便沒有什麼與爺說的?」二爺快氣笑了,這個女人便是那沒心沒肺的。

    他原以為自己道行夠深,卻不想她比他還要雲淡風輕。

    瞧著二爺話中染了慍,時錦略略猶豫下,輕抿了抿唇,「也不是沒有……」

    二爺摩挲了下她的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他的指本就帶著些微微的糙,於她滑膩的下巴划過,在她心底勾出一股莫名的癢。

    時錦強壓下那猶如羽毛搔過般的輕顫,微垂了眼瞼,「二爺明知災民困苦,為何還要提價?便是廟會,縱然再繁盛,又於災民何干?」

    二爺將指收回,把玩著她柔弱無骨的手,仿若那是什麼不得了的玩具,只懶散反問她,「便是不抬糧價,災民便買得起了?」

    只此一句話,時錦便啞口無言。

    她抽回被二爺捏在手心的那隻手,眉頭微蹙,「可那也不該……」

    「我只問你,若我只是那不關心水患的奸商,你待若何?」二爺問她。

    這個問題可不好答。若是答曰於己無礙,怕是二爺覺著她偽善;若是駁曰應以道義為先,怕是又得二爺叱責。

    時錦眨眨眼,目光從他俊逸飛揚的眉眼划過,越過鍾靈毓秀的鼻,落在二爺微微抿起的唇畔,最後綻開一個清淺的笑來,「奴婢相信二爺。」

    狡猾的小狐狸!

    齊二爺又恨她那張伶俐的嘴,又愛她經雨露風霜後的軟糯,只捏了捏眉心,唇畔也暈出一點散淡的笑來,「此間事了,你是留在這裡,還是隨我去南陽府?」

    雖則將她擄出府是一時意氣所為,但到底是個弱質女流,倒也不必隨著他犯險。

    誠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一棵春風吹又生的蒲草,既韌且堅,總能在各種環境下謀求最有利於自己的生存方式。

    原以為這話出口,她定然選擇留在襄陽。然時錦竟是連想都未想,便在他面前端正嚴肅得跪了下去,目色前所未有的認真。

    「二爺,」她喚他,雙手交握在前胸,一副決絕模樣,「奴婢知您是為奴婢好。只是奴婢在是您的丫鬟之外,也算一名醫者。雖則時錦學的不多,但家父在時,每每說醫者仁心,奴婢既瞧見了這受苦的災民們,又哪能一點力也不出?」

    她這話自認為沒什麼不合時宜的地方,唯醫者仁心這四個字讓她面上略紅了紅。

    二爺每每誇她醫者仁心,都帶著別番意思。若非萬不得已,她竟是不敢直視這四個字。

    然聽得她這番大義凜然的話,二爺只淡瞧她一眼,竟是連剛剛心平氣和談話的心思都淡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聲音不知怎的,便染上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虞,「倒是個沽名釣譽的。」

    時錦愣了下,不知二爺此言何意。

    她還來不及問,便瞧見二爺掀了帘子出去了,整個正室一時間只剩她一人。

    .

    雖則二爺這脾氣發的莫名其妙,時錦卻於戰戰兢兢外露出一點輕鬆來。

    倒不是她不怕被罰,只她慣來於察言觀色有些心得。這些個日子裡發現,二爺一旦生氣,便懶得理人。這對時錦來說真是再好不過,哪裡管他開不開心。

    她當下便讓那小丫鬟給自己安排了間下人住的耳房,又尋了些熱水來,很是舒爽愜意得泡了個澡。

    接連幾日慌忙趕路,竟是連沐浴洗漱的時間都沒有。眼下能洗去一身鉛塵,倒是再好不過。

    待得沐浴完,她自尋了一把缺齒木梳,將頭髮通了通,自覺自在了,這才一下子跌在床榻上,竟是再也不想起身。

    馬車裡哪有床榻舒服?時錦連飯也不想用,只昏昏沉沉睡得香甜。

    她這一覺睡得級長,直至天色漸晚、夕陽西落也沒醒過來。又睡至戌時,眼皮沉沉間忽聽得房門打開,緊接著有人自門口一步步從容而來。

    黑漆漆的夜裡,時錦以為是那個小丫鬟,當下哼唧兩聲兒,聲音裡帶著些尚未清醒時軟軟糯糯的鼻音,比之以往更是大相逕庭,「且讓我睡會兒……等下便起來用飯……」

    說罷,竟是怕冷般又往被子裡縮了縮脖子。

    然那人只站在床榻前睇視她良久,半晌方道,「怎的?還讓爺抱你上馬車?」

    時錦心中悚然一驚,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隱隱見二爺正低頭站在自己床頭。

    她那點子瞌睡瞬間跑了個乾淨。

    當下手忙腳亂得尋自己外裳,一邊與二爺道,「奴婢以為二爺今晚會在此過夜,是奴婢失職了……」

    一邊說一邊將那件茭白繡四時花卉的斜衿對襖穿上,又攏了攏披散的發,摸著黑簡單挽了個髻,剩餘的發則隨著那髮髻垂在肩頸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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