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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13:46 作者: 比卡比
「那父皇慢慢享用,兒臣便不打擾了。」魏枕風牽起趙眠的手,轉身欲走。
「枕風,」魏照修抬頭看著魏枕風,眼中亮著最後一絲光亮,「朕知道你不想承認,但你永遠是最像朕的孩子。」
魏枕風嗤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父皇。」
魏照修微微一笑:「你看你殺人的方式,都是跟朕學的。你骨子裡的狠,從來都不比朕少。」
魏枕風無所謂道:「你說是便是吧。」
「朕當年可是看著父皇閉眼的,」魏照修笑吟吟道,「你不想看著麼。」
「不想。」魏枕風頭也未回,「我不想夢見你。」
趙眠陪著魏枕風一步步走出長夏宮,沉重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
魏枕風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任憑他即將成為另一個弒君弒父之人。路過梅花樹時,魏枕風停下腳步,忽然道:「以前,他就站在這裡聽我背書,看我練槍。」
趙眠無言以對,也許魏照修也曾想過當個好父皇。
不多時,季崇匆匆趕來,低聲道:「王爺,陛下駕崩了。」
看來德妃還是選擇了動手,為了她的孩子。殊不知,她弒君的把柄因此握在了魏枕風手中,他們母子也要一輩子受制於人。
魏枕風沉默良久,最終只用一個「嗯」字回應了生父的死訊。
趙眠望著魏枕風的側顏,問:「會想哭嗎?」
「當然不會。」魏枕風眉宇一展,輕輕笑了笑,「為你哭不丟臉,為別人哭算什麼。」
趙眠回過身,和魏枕風一起注視著深沉的夜色:「為我哭也蠻丟人的。」
第97章
三月二十春夜,淵帝魏照修駕崩於長夏宮。
北淵皇宮仿佛下了場大雪,在一夜之間從春日橫跨至冬季。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白綢飄散,華蓋高舉,一盞盞白色的燈籠在和煦的春風中輕輕搖晃。
皇室宗族,文武百官皆著喪服,摘冠去飾,額蹙心痛。春光依舊明媚,皇宮內卻處處縈繞著慟哭流涕之聲。
先帝崩逝,眾人在悲痛的表象下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誰將坐上龍椅,成為北淵新一任帝王。大家心知肚明,決定北淵將來的並非先帝不知有無的遺詔,而是手握重兵的恆王殿下。
恆王殿下十六歲便率領大軍亡了西夏,年少成名,大露鋒芒。現下當年百戰不殆的征西軍正駐紮於盛京城外,哪怕英王統領著京師禁軍,也無法與之抗衡。
只要恆王殿下想,他是當之無二的儲君人選。可種種跡象表明,他似乎不那麼想,旁人這才膽敢動那麼一點心思。
正月初九事變後,恆王在英王和五殿下之間猶豫兩月余,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大殿之上,文武重臣和王公貴戚分列兩側,靜候恆王大駕。唯一不在的是四皇子魏懷逸,他本就體弱多病,先帝駕崩後更是悲痛不能自己,導致病情復發,臥床不起。
無人在意一個無關緊要的皇子的缺席,新一任淵帝只可能是英王和五殿下其中之一。
等了近半個時辰,太監的聲音才在宣德殿外響起:「恆王殿下到——」
眾人立即垂首斂目,規規整整地俯身行禮。不多時,寂若無人的殿內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一道白色的衣擺一一從他們放低的視野中掠過。
魏枕風哭是哭不出來,但一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只見他一襲素白的喪服,白色的髮帶高高綁起馬尾,於萬眾矚目下踏入宣德殿。
魏枕風尚未落座就道:「都免禮。」
眾人抬起視線,看見身著喪服的青年踏上階梯,像往常一樣朝最高處走去。和往常不同的是,他沒有在那把專門為他準備的輔政太師椅前停留,而是徑直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坐在了龍椅上。
他的動作隨性又自然,仿若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他的,再理所應當不過,儘管殿內已是驚惶萬狀,一片愕然。
英王年長,尚能勉力保持鎮定,喜怒不形於色。年幼的五殿下則色若死灰,震驚滿滿地寫在了臉上。
雖然恆王殿下從未明說過儲君一事,但誰都能看出來他有意退居幕後,扶持新帝上位。是什麼讓他改變了主意?若恆王突然又對皇位有了興趣,誰能和他爭,誰又敢和他爭。
「想說什麼就大聲些。」魏枕風看似一副很好說話的性情,嘴角甚至帶著隱隱的笑意,「在心裡說本王可聽不見。」
在可聞針落的寂靜中,無人膽敢貿然開口。最後,是英王率先站了出來,最先向侄子俯首稱臣:「臣,不敢。」
眾人見狀,紛紛行跪禮仿之:「臣不敢。」
魏枕風的掌心覆於扶手的龍頭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眾臣。很神奇,那把太師椅分明和龍椅一般高,一般大,可坐上去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他想起了趙眠說過的話。
「龍袍加身,可享世人生殺之權,平治山河之事。勢位至尊,無敵於天下。這麼『刺激』的事,你確定不想試試麼。」
趙眠說得對,這麼刺激的事,不嘗試一下太可惜了。就算他能委屈自己將皇位拱手讓人,可眠眠不願意啊,輕世傲物的陛下不能忍受自己的眷侶在北淵稱他人為「陛下」,也不能忍受自己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北淵中宮之主該擁有的一切。
唯有一國之君方能配得上一國之君。
在宣德殿偏殿目睹了所有的趙眠對此還算滿意,要是魏枕風真的從英王和五殿下之中選了一個對其俯首稱臣,導致繁繁日後偶爾來北淵過個暑假不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長子,他一定會憋屈得連夜回南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