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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6:13:46 作者: 比卡比
既然魏枕風那麼喜歡逼迫他說實話,那他今日便說個痛快。
反正,他多狼狽難看的模樣都被魏枕風看過了,再在他面前執著維持一國儲君的儀態和威嚴還有什麼意義。
「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我都做好準備了,為什麼要對我發瘋。」趙眠想要用他一貫高高在上的聲音痛斥魏枕風的惡行,可他一開口,只有喑啞的輕聲,「就因為你叫魏枕『風』就可以隨意發瘋嗎?!你還威脅我,太放肆了,你是真的不怕死。」
魏枕風:「……」
魏枕風被扇耳光的氣瞬間消了一大半。
少年的脾氣大抵皆是如此,來得快,去得也快。另一個少年真心的剖白再加一個莫名其妙的諧音笑話就能讓他有那麼一點想笑。
他當然清楚這個時候不能笑,否則會把太子殿下刺激得更厲害。
魏枕風想了想,猶豫地抬起手,輕輕地放在了趙眠顫抖的雙肩上。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哄人,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好了好了,錯了錯了,對不起。」
趙眠啞聲道:「別碰我。」
魏枕風便拿開了手:「那你坐。」
聽到「坐」這個字眼,趙眠的臉色愈發難看,喃喃道:「你讓我怎麼坐……」
魏枕風愣了愣,朝趙眠腰下瞥了眼,突然心虛:「要不你還是躺著吧。來來來,本王親自伺候太子殿下您就寢。」
聽到「太子殿下」四字,趙眠愣了一愣。他頭疼得厲害,疼到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你又差點把我弄哭了?」
魏枕風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口子一旦被撕開,趙眠就再也沒辦法停下自己的控訴。他端得太久了,在父皇丞相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在朋友下屬面前。
他好累,他好睏,他真的……沒力氣再裝了。
「我不能哭的,我是太子,太子是不能哭的。」趙眠輕聲道,「我也不能撒嬌,不能粘人。」
魏枕風隱約覺得趙眠的話不太對,但此刻他也無法分心想其他:「你還好嗎?你是不是在夢遊?」
正常的太子殿下會說出這種話?
趙眠視野中的少年出現了重影。他閉上眼,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當他睜眼時,眼前只看到了一片漆黑,雙腿也失去了支撐他身體的力氣。
「趙眠?」
魏枕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險些昏倒在地的太子殿下,即便隔著衣料他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驚人的熱度,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
魏枕風臉色微變:「你身上好燙,你生病了。」
他立刻將趙眠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我去燒點水。」
趙眠縮在被子裡,露出半個腦袋:「王爺。」
「嗯?」
趙眠聲音悶悶的:「你為什麼不自己一個人吃解藥?」
魏枕風隨口一說:「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年少時我還送了你禮物。我以為,我們也許是朋友。」
朋友?
趙眠雖然不清醒,說他國壞話的本能卻還在。他扯了扯嘴角,用最後一絲力氣譏諷道:「你們北淵人……都會和自己的朋友上床?」
魏枕風:「……睡你的覺吧。」
趙眠扛不住疲憊,在魏枕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恍惚中,他好像離開了竹林,回到了南靖皇宮,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的身體變小了,只有他五六歲時那么小。
他在哭,哭得很傷心。他忘了自己為什麼在哭,他幼時經常哭,習武時碰傷了要哭,被惡作劇嚇到了會哭,弄壞了父皇在他生辰那日親手給他做的木馬也會哭。
可能的原因太多,他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導致他又在哭了。為了調查清楚,他走出了寢宮。
他看到了兩個身影,他無比熟悉的兩個身影,是年輕時的父皇和丞相。
許久沒見到父親們的他心中一陣雀躍。他飛快朝兩人奔去,步伐卻因逐漸清晰的對話聲變得遲疑。
父皇和丞相似乎在吵架。
父親們很少很少吵架,上次是因為選太子伴讀的事情,這回又是因為什麼呢。
「眠眠說他不想一個人住東宮,你為什麼非要他搬走?」父皇看丞相的眼神里分明寫著「你是他親爹嗎」幾個大字,「他才五歲。」
丞相道:「太子理應住在東宮,五歲不小了。」
父皇說:「我以前都跟著我爹娘住到十八歲。」
丞相無奈道:「你不能總是拿你家鄉的習俗來教導將來的一國之君。」
父皇大概是覺得丞相的話有他的道理,想了又想,語氣艱澀地妥協:「那我拿一半行不行?眠眠也算我半個家鄉人,等他九歲再讓他搬去東宮怎麼樣?」
這一次的丞相併不打算向往常一樣讓步,他沉聲道:「趙棲。」
聽到丞相叫自己全名的父皇驀地一愣,不甘示弱道:「蕭相有何貴幹。」
丞相道:「今日安遠侯入宮,在御花園偶遇眠眠。」
安遠侯是南靖武將中的老臣,為南靖出生入死多年,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成年舊傷,還丟了一隻眼珠,相貌著實可以用不堪入目四字形容。
「他喜歡眠眠,此次回京述職之前,特意在北疆遍尋良工巧匠,為眠眠造了一把弓。然而,眠眠見到他的時候……」
父皇猜到了後續:「眠眠被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