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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14:48 作者: 夏六愚
    宋文宗側臉線條剛硬,他在葬禮上迎來送往,至始至終體面周到,甚至沒掉過一滴眼淚。

    年紀尚輕的宋玉風覺得愛情這種東西真是脆弱,一旦與現實面對面,立刻就撞得粉身碎骨。

    與蘇穆戀愛一場,分開之後,宋玉風更咂摸不出任何滋味。

    但他想不到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孩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生命里,此時男孩已經褪去青澀,長成一個輪廓分明的俊朗男人。

    宋玉風動了心思,他找到任南野的電話,千方百計想辦法挖他跳槽,一年後,兩人再次見面,一切漫不經心的重逢,都是他的蓄謀已久。

    宋玉風以獵物的姿態出現,卻以獵人的方式馴服了這隻小野貓,原以為這人只是性子桀驁,但當他真正了解任南野,才發現這個男人的外表和內里截然相反,他的皮是美的,骨是碎的。

    命中注定般,宋玉風無可避免地淪陷,他們在珠峰山腳下廉價的旅館裡相互抱擁。

    「我身上有疤,」任南野背靠牆壁,急忙摁住宋玉風搭在他衣襟口的手。

    「沒關係,」宋玉風抬指摸他泛紅的眼尾,說:「我不在意。」

    任南野將額頭抵在他肩膀,輕喘著氣:「我還有病。」

    宋玉風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問:「你會殺了我嗎?」

    當你有一天意識不清,失去理智的時候,會將手裡的尖刀對準我嗎?

    任南野抬眸,眼底有一絲猶豫,他聲線微顫抖,說:「......我不知道。」

    下一秒,宋玉風重新吻住他,聲音夾雜著呢喃傳入任南野的耳廓,「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殺了我吧,我不怕。」

    任南野無法抗拒,欣喜地閉上眼睛,心甘情願和他一同跌落。

    「一起沉淪的滋味痕跡,散發迷人香氣。」

    夏夜微風吹起任南野額前的碎發,他眼角含著明亮的笑意,在望向宋玉風時,眼底擦出了一片溫柔漣漪。

    宋玉風看著任南野,他鼻尖上那顆小黑痣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

    一支歌結束,台下的掌聲經久不息。

    巨大的熱鬧里,只有宋玉風知道,在這燦爛光暈下,高朋滿座中,任南野將他的不可言說的愛意,唱到最盡興。

    這一晚明明只有四分鐘,宋玉風卻覺得遙遠得像宇宙光年。

    也許直到這一刻宋玉風才弄明白情與愛這回事。

    從春天到另一個春天,他原以為是初相識,其實是故人歸。

    後記:

    一年後,時間轉回了晚秋,撫山案終於有了眉目。

    電視正在播放晚間新聞,任南野想起竄逃國外的刑譚想盡一切辦法轉移資產,辦理移民,但他手腳沒有電視台快,宋玉風交出去的U盤只是備份,真正的原件他鎖在密碼箱裡。

    《今日聚焦》繼夢馬案之後,再一次揭露了一起舉國譁然的重磅新聞。

    上虹省的土地和水源受PFOA污染一事一經曝光,震驚全國,環保局、中紀委和偵查機關聯合出手,大查特查,依法凍結和封鎖了鼎奧旗下的所有企業和資金,逮捕還未移民成功的刑譚回國受審。

    刑譚花了大價錢,請來律師屆最有名的鐵齒銅牙與司法博弈、周旋。

    案子歷經審|查、審理、起訴,法院最終判水墨衛視台長兼鼎奧有限責任公司的負責人邢譚因環境污染罪、故意傷害罪、縱火等數罪併罰,將他關進了牢獄。

    宋玉風看著任南野,任南野則看著鏡頭前穿著囚服,被銬上手銬的刑譚。

    「嘆什麼氣呢?」宋玉風掐了把任南野的側臉。

    任南野往沙發上靠,腦袋枕在宋玉風腿上,他說:「就是覺得天理公道,該來的一定會來。」

    「這回高興了吧,」時值晚秋,玫瑰色的餘輝在天際泛濫,霞光鋪滿庭院,那絲絲縷縷的光映照在宋玉風頭髮上,他抬指颳了下任南野的鼻樑,笑得寵溺。

    任南野點點頭,輕聲說嗯。

    兩人安靜地依偎片刻,任南野在他臂彎間抬起下巴,說:「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有一晚,韓老師找過我,鼎奧最開始的證據也是他交給我的。」

    宋玉風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平聲問:「那韓老師跟你說了什麼?這麼輕易就拉攏了你?」

    任南野彎下眉眼,柔聲說:「他說,我很像你。」

    這人笑得露出尖下巴,眼底有流光,這副樣子太好看,狠狠地打了宋玉風的眼。

    恍惚間,宋玉風突然想起去年評選會上任南野獲獎的那一幕。

    諾大的會堂,耀眼的燈光聚攏在任南野身上,他那天挑了最好的西裝,奢靡的菸灰色,修身款,肩線、掐腰、V形領襟口,精緻落到了每一處細節,配上真絲領帶往台上一站,便襯得身旁衣著華麗的主持人黯然失色。

    在座的都是圈內名流,有三朝元老,有著名編輯,也有業界翹楚。

    任南野落落大方,站在萬眾矚目的台上侃侃而談,他將未死的出版社譽為「神聖的古羅馬帝國」,直指如今墮落的媒體業像發瘟病馬,毫不客氣地抨擊雜亂不實的信息如流水線上生產的廉價拖鞋。

    他講多年來的一腔熱血,也講壯志難酬的未了遺憾。

    最後,任南野在掌聲雷鳴中鞠躬,說了一番很長很長的話。

    「印象中,我第一次接觸新聞這個詞,是我讀中學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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