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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盧栩點頭。

    這他知道,他來西北前,好多人都跟他說過。

    顏君齊:「那你知道原因麼?」

    盧栩搖頭,「和他兒子有關?范大將軍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麼?」

    顏君齊:「有個兒子,不過很小就死了。」

    「范家是武將世家,據說,范公子十六那年,大將軍在西北收了個義子,他正好學成出師,也想到軍中建功立業,聽說後,就求大將軍將他調到魏將軍的隊伍中。

    當時賀督軍正好要押運一批軍械到魏將軍隊中去,范公子就沒讓親兵送他,而是扮成了小兵,跟著賀督軍一道去了,還讓賀督軍幫他隱瞞身份。

    賀督軍那時似乎剛剛成婚不久,對小舅子十分疼愛,似乎只說了他是京中親戚家的子弟,就把他留在魏將軍營帳做雜活,好讓他近距離觀察他的新義兄。

    後來,戰局混亂,魏將軍有一次受困,需要有人誘敵,好助主力突圍,因為小公子騎術好,他便主動請纓帶了一隊騎兵做誘餌,結果……屍骨無存。」

    盧栩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他猜到了會很慘烈,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那,魏將軍不知道?」

    顏君齊搖搖頭:「據說那時戰局對大岐不利,大將軍怕他們知道了會意氣用事去報仇,沒讓人告訴魏將軍,一直到大岐勝利,大將軍從投降的蠻人手中收繳戰利品,見到了小公子留下的弓……」

    盧栩無法將心比心,也能想像魏定山知道真相時有多崩潰。

    盧栩問:「就是那張弓嗎?」

    顏君齊搖搖頭:「不知道。不過,魏將軍和賀督軍見到那張弓,反應都很不一般。」

    盧栩:「若是那張,也難怪了……」

    那一看就是好弓,若不是弓太好,也許范家公子就那麼悄然無聲死去,什麼都沒留下。

    「他是因為這個才記恨了賀大哥?」

    顏君齊點頭。

    要是當時賀承業悄悄告訴了魏定山他身邊的小兵是范孝的兒子,魏定山自己去當誘餌都不會讓他去。

    哪怕再晚一點兒,他們突圍成功,匯合重整隊伍時,賀承業若告訴他,他至少能拼命去尋屍骨回來。

    可他就那麼一無所知過了許多年。

    到從別人口中聽說他為了繼承范孝的大將軍一職,故意害死了他義父的獨子。

    當他終於知道真相的時候,崇拜他的弟弟,連屍骨的痕跡都找不到了。

    記憶中面目早就模糊,他只記得那是個很有精神氣的小孩,精力用不完似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人總是笑吟吟的。

    魏定山看著盧舟拉弓的模樣,想要透過他相似的身形和同一張弓找找范馳的影子,可離去的人終究是回不來了。

    顏君齊輕嘆:「似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兵部幾次召他回京,他都不肯,發誓只要不是關內出了戰亂需要他帶兵馳援,他一輩子不會再入關。獲勝後,他本來是要成親的,不過……聽說後來都拒絕了。」

    盧栩怔怔的說不出話。

    靶場上,盧舟慢慢掌握了技巧,開始射中靶心,圍觀的幾個蠻人少年們也開始手癢,紛紛用大岐話問盧舟能不能讓他們試試。

    盧舟很大方將箭給阿維他們,還重複著魏定山剛剛教他的技巧和他剛剛練習出的心得。

    他說完,很靦腆地望著魏定山,詢問他說的對麼。

    魏定山和站在遠處的賀承業都有些恍惚。

    曾經的范馳也是這樣,年紀輕輕,騎射天賦驚人,不過別人一夸,又馬上變得很靦腆。

    魏定山沒回答,阿維道:「試試就知道了!」

    他率先搭弓,感嘆一句:「好沉。」

    然後毫不猶豫射出,箭落靶心正上。

    阿維眼神喜洋洋的:「比預料的還快!」

    「我試試!」

    其他蠻人少年也搭上弓開始練。

    盧栩再從後院過來,看到這一幕一時間覺得特別的荒誕。

    大岐剛屠了蠻人一部的將軍,蠻人部落的貴族少年,一方教,一方學,在他們縣衙簡陋的靶場練箭。

    相互不清楚身份的時候,也許才是最好的。

    盧栩沒在衙門內多待。

    他拉著顏君齊出門散心。

    縣城中百姓們不明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災荒與危機,各個喜氣洋洋地沉浸在第一次靠自己做成生意的喜氣里。

    這次集市上蠻人們給肉都很大方,所有小商人,通通成功開張,回了城全跑來做香料生意的人家裡買調料,回家燉肉!

    他們要按家鄉的方式燉肉吃,給全家開葷!

    賣香料的人家笑得合不攏嘴,瞧見盧栩和顏君齊路過,還連忙從窗戶探出頭來詢問他們什麼時候東城賣貨街道開始施工。

    「西城工坊都蓋上了,東邊也別落下呀!」

    「就是就是,西邊比東邊快多了!」

    盧栩:「知道知道,等天一暖和就開始蓋!」

    今日賺了錢的小老闆們紛紛嚷著「要公平!」

    盧栩失笑,拉上顏君齊奪路而逃,一路跑上城牆,然後兩人肩並肩站在還脆弱的城牆上,俯瞰夕陽下的炊煙裊裊的小城,和城外廣闊無垠,積雪尚未消融的大地與天空。

    他們倆誰也沒說話,看了一會兒,盧栩拉顏君齊在城牆邊坐下,將腿懸到城外的方向,望著西落的殘陽,欣賞遼闊的西北蒼茫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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